男子不疑有他,径直将匕首递了过去。
匕首小巧玲珑,拿在手里,却十分有分量。她抚摸着这柄匕首,上面刻了一道栩栩如生的游蟒,三分灵动、七分威严。
萧欤见着她对这把匕首感兴趣,便解释了它的来历:“这是先皇的御赐之物,原是赐给了毓妃娘娘,我年幼进宫,见了这把匕首,十分欢喜,吵着让姨母将这把匕首赠与我。当时先皇也在场,与姨母谈论了几句,便将这把匕首给我了。”
“见此匕首,犹见先皇。”
可见先帝有多宠爱先毓妃。
他又道:“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此匕首可保人一条性命。”
“保人性命?”华枝一怔,显然不明白萧欤话语中的意思。
萧欤淡淡点头,解释道:“这把匕首曾跟了先皇许多年,先皇临终前也说过,若是谁拿着这把匕首,待紧要关头将其拿出来,可保其一条性命。”
相当于是免死金牌。
当年,毓妃患病而死,先皇临终前唯恐太后会继续迫害毓妃的妹妹,故此留下遗诏。只可惜,母亲逝去得太过突然,这把匕首没有留下她一命……
一想到这儿,萧欤眸色一暗。
分明没有注意到身侧女子的面色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
她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竟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保、保一命?”
“是啊,”萧欤转过头,看见女子灰白的面色时,不由得一骇,“阿枝,你这是怎么了?”
“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匕首放入男子怀中。强忍着,没让眼泪滴下来。
“你上一世,将这把匕首,给了我。”
萧欤一愣。
“你离京,率兵马平定叛乱。我曾在你离京前夕把你哄骗至华春宫,请求你为我将一封信交给父亲。”
眼前,上一世的光景,又徐徐铺展开来。
德嫔前来华春宫捉人,萧欤袖中掉落匕首,引得前者仓皇而逃。
萧欤将匕首拾起,眸色幽深而晦涩,叫人看不清其眼中情绪。
只听闻男子出声,声音清冷而平淡:“娘娘在宫中,要学会独善其身。若是遇见了不测——”
他将匕首递上前,“可用其保身。”
可用其保身……华枝未深究萧欤话语中的深意,见他将这把匕首随意地就送给自己,便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匕首,先前他与德嫔说的“犹见先皇”之语不过是在唬人。
却未曾料想……
一瞬,有泪从眼眶溢出,转眼间,金豆豆便从颊上跌落,滚在了被褥之上。
在素色的被褥上缓缓晕开。
见她落泪,萧欤有些手足无措,忙不迭上前去哄她:“这是怎么了?”
他见不得她落泪,心软,还心疼。
华枝咬着唇,又伸手探向那把匕首,萧欤便又将匕首递给她,却见她猛地将其拔了开。
“小心!”他连忙道,“小心它伤了你。”
女孩子家,没有使枪弄刀的,不知晓轻重,很容易便会出事。
“无事。”华枝示意他不要担心,垂下眼,仔仔细细地盯着那柄匕首的刀口。
匕首的模样,她记得清清楚楚。
刀口的模样,她亦记得清清楚楚。
女子沉声,缓缓道:“当时,萧景明要逼我死,赐我了毒酒、匕首与白绫。可我偏偏不愿死在他的东西之下,脏。”
似是预料到了什么,男子眸光轻轻一颤。
“你带兵攻入城门,皇城破,生擒萧景明于马下,我这一生便无留恋。”
“莫要再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些怕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都是上辈子的事,过去了,都过去了。”
华枝不理他,缓缓一笑,萧欤瞧着少女面上的笑意,明明是明艳妩媚,却无端让他从心底里生了几分寒意。
“彼时手旁无他物,只有这柄匕首。”
她的话,字字如针,扎在他的胸口,让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眼前一白,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陷入了一大片的晕眩之中,下一刻身侧却突然敞亮起来。他看见自己身披着甲胄,率着兵马,攻破了皇宫朱红色的大门。
皇宫无所防范,他很快便生擒了萧景明。
黄袍男子跌落马下,满眼不敢置信,“萧琼之!你为何会谋反……”
萧欤不理会他,兀自骑着马,直奔一处而去。
华春宫。
他心心念念之处。
匆忙推开宫门,拐入里屋,却听见瑶月的一声极为凄厉的喊叫。萧欤眼皮一跳,竟直接从马上摔下,跌跌撞撞地掀开帘子跑进去。
“娘娘——”
他跌倒在床边,看见床帘被人轻轻掩着,依旧是素白色的纱帐,朦朦胧胧的如一层薄翼。少女安静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漫天的鲜红逐渐从床榻之上溢出,漫到萧欤脚边。
他颤抖着双手,将女子逐渐冰冷的身体抱住。
她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其上刻有暗金游蟒,正是栩栩如生。
第72章 大结局(一)
萧欤身形一颤, 从冗长的回忆中跋涉出来。
他记起来了,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他将小臂伸了伸,反手握住女子一双手。许是夜风入户,她的手有些凉,萧欤便将她的被子又往上提了一些, 把她的整个人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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