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儿,颤颤巍巍伏于地面上的樊明与献书之人便被带了下去。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在一片求饶之声中被拖走,却不敢吭一声。
射下金雕原本是福气,雕中暗藏反叛之书便使着福气一下子变成了晦气,皇帝极为信奉鬼神之说,如今又正在气头之上,没人会傻到为樊明开脱,做这个出头鸟。
谭御史攥了攥袖袍,欲上前,却听见耳侧传来一阵轻咳。绯衣之人偏过头去,正见萧欤也偏过头来望着他。
谭楷文一番思索,终是撤回了欲上前的脚步。萧欤这才悠悠地将目光挪回,望向殿上。
谭御史微微叹息。
席上又恢复了沉寂,琴娘将手搭在琴弦上,不敢动弹。
等了许久,皇帝终于一挥手,披罗戴纱的琴娘们这才唯唯诺诺地将琴弦拉开......
萧景明坐于席上,让宫人斟满了酒,有日光如金洒下,落了酒面满觞。
他回想这方才在帛条上看到的话。
生性阴险、狡诈多疑,是么?
他兀地一勾唇,转眼隔着另一席望去。
恰见少女敛目垂容,乖巧静坐。
一声哂笑,他忽地放声,朝向龙椅上稳坐的黄袍之人,将话锋一转。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似是预料到了什么,华枝的心猛地一颤,抬眼朝萧景明望去——
恰好撞见对方扫来的目光,男子的嘴角噙着笑,如同在细细审视着囊中猎物。
“儿臣请求父皇指婚,”他言,“儿臣想娶华家二姑娘为妃。”
“华二姑娘容貌昳丽,德才兼备,儿臣以倾慕二姑娘许久,请求父皇赐婚!”
此言一出,华枝便是一愣,不自觉地朝萧欤所在的方向瞟去。男子面上也带了些讶异,一双眼微微抬起,因是逆着光,她看不太清他此刻的表情。
皇帝也顿了顿,而后反应过来,眯着眼望向华枝。
华枝轻轻将唇抿起。
“华二姑娘?”
少女应声,恭敬上前,乖巧得像一只猫儿。
皇帝瞧着她,看得心中欢喜,一扫方才阴霾,徐徐回忆道:“朕记得,太子与你是有着婚约。”
“那是你还小,朕与皇后也只当这是个笑话,随便说说消遣,倒不知竟真成了今日的一段姻缘。”
太子闻言,也随他笑,笑声爽朗。
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朝席间扫去,落于紫袍之人身上,嘴角噙着的笑意愈发浓烈。
正见萧欤逆着光坐于席间,不知因为什么,他的身子稍稍向前倾了些,似是就要从座上站起。
他按捺不住了,萧景明又是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身侧突然闪来一位身穿淡紫色裙裳的少女,她快速抬手,握住了萧欤的衣袖。
萧欤一怔,回过神来。
是萧月姝。
来者微微蹙着眉,极低地唤了一声,“兄长!”
“您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任何干系的事,难道要公然反抗圣上赐婚吗?!
萧月姝死死攥着男人的袖子,不让他挪动半分。
许是这旁的动静太大,皇帝也注意到了这边,于是便好奇问道:“祁王这是怎的了?”
萧欤微掩面色,不等他开口,身侧的萧月姝已上前婉婉一福。
“皇上,”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宛若一道风,拂得人心旌荡漾,“兄长知晓太子殿下与二姑娘的婚事,一时间喜不自胜。”
她笑得得体,言语也大大方方,皇帝显然是十分满意。萧景明乜斜一眼,而后在心底里冷笑几声。
喜不自胜?
他倒要看看萧欤要拿什么来喜不自胜。
皇帝道:“朕光想着太子,倒也忘了祁王也是该成家的年纪。来人,朕现在便让人赶制出一份名册,连同着美人像一并送到你府上去。”
听见皇帝这么说,萧月姝可算是松了口气,却见萧欤站着,不知道在对着什么出神。
她又一拽那人衣袖,小声提醒道:“兄长,快谢恩呀!”
她的眉目之间,是遮掩不住的喜气。
萧景明亦是笑得爽朗,将两手一拱,扬声道:“恭喜叔父,贺喜叔父。”
太子纳妃,祁王娶亲,双喜临门。
一时间,众人好似都忘了方才金雕藏帛书之事,顷刻间便换了份面孔,上前恭贺。
有琴声悠悠响起,舞娘展开水袖,扭动腰肢。
隔着一行人与影,华枝望向萧欤。
琴声愈发欢快了,可她的心却没来由地直直沉落了下去。衣香鬓影之间,忽地有人上前。
“依微臣看,赵五小姐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华枝拧眉,看见跳出来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苏玕。
不知他是不是喝醉了,竟胆子大到直接跳到皇帝面前。他一手负着背,一手握着一柄折扇,双眸含着笑意。
衣袖被风吹得翻起,只消一眼,便是说不尽的风流。
他道:“臣记得,前阵子宫宴上,赵五姑娘曾献过一支舞,深得祁王殿下喜爱呢。”
“赵家五姑娘?”皇帝扬声,望向众女眷。
赵家五小姐,赵音从。
见苏令明点了名,女眷们纷纷朝着赵家五小姐所处的方向望去,目光之中皆是说不完的羡慕。
只见一位身穿鹅黄色对襟裙的少女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迈开莲步,两步一顿,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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