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冲到她面前,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墙,还因过于激动而稍稍喘着粗气。见着他半天说不出话的模样,华枝也不恼,她知晓对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是绝对不会放她走的,于是便也立住了身形,在一旁颇有耐心地等他喘着气儿。
少时,无水伸出右掌作扇,往自己面上扇了扇风,这才定下神来。
“华姑娘,您别急呀。”
他道,“小的这是有正事儿要同您讲。您想,你家老爷犯了这罪——”
他的话方说一半儿,突然就收到了华枝身侧那个小姑娘的一记白眼,这才知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忙不迭地呸了一声。
华枝仍站在那儿,由瑶月扶着,瞧着眼前的小侍仆。
“二姑娘,您想,您家老爷这被人暗算,押往大理寺。可那大理寺的能耐您也是知道的。那些人呀——”无水一边说,一边眯起了眼,将鼻子耸了耸,发出“啧啧”一声感慨。
瑶月在一旁也瞧着他,瞧得自己的一颗闷得慌,眼中已有了几分不悦。
“我家老爷是清白的,你也别咒我家老爷!”
那小丫头恶狠狠地回了一句。
“不咒,不咒!”无水将一颗脑袋摆得更厉害了,“小的怎么敢咒华老爷呢!小的只是想说,二姑娘,您看。大理寺里当值的那些,都是什么人、都有什么手段,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那些人向来都只要结果不要真相,一个个没手没脚的,为了达到目的——”
华枝的心咯噔一跳,只听那小厮又环顾四周一圈,拉长了原本就有些狭长的声音:
“您家老爷,怕不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受皮肉之苦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受了皮肉之苦之后,又被人平白污蔑了清白。
她的心一紧,不由得攥实了手中帕子。
“华二姑娘。”
见女子的面色稍变,无水知道自己的目的终于达成,他先是低低叹息了一声,而后又将头摆了摆。
“你——”
瑶月急得涨红了一张小脸儿,“你、你胡说!”
“哎呦我的小祖宗,事到如今了,小的哪敢骗你家小姐呀!”无水也急了,忍不住跺了跺脚。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静默片刻后,华枝忽地抬眸,静静瞧向来者。
一双眸中,闪烁着些许思量。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告诉我这些事后,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她上前半步,莲步轻迈。
无水一噎,只得看着原本面色哀愁的女子一转神思,眼中的柔软也消逝不见了,在转瞬间被覆盖为一层疑色,于如水的月色下,闪着些扑朔迷离的光。
她步步紧逼,“又是谁,让你告诉我这些事的?”
一个小厮,怎么会有那个胆子自作主张来告诉她这些?
“我......”
无水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他被眼前女子逼得往后退了半步,后脚跟恰恰抵在了墙角。
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登即,无水回过神来。
——是啊!他干嘛自作主张告诉她这些呢!
却又在转瞬间,他想起自家主子今晚的面色来。
主子他......
无水咬牙,“都是我自己来告诉二姑娘的,信与不信、听与不听,都全凭二姑娘的。我要去找我家主子了,二姑娘保重!”
言罢,趁着华枝晃神之际,他一侧身,从一旁的狭缝钻了出去。
“哎!”瑶月也未留神,望着无水匆匆离去的身形,急忙唤了一声,“主子,你看他!”
“无妨。”她按住了这小丫头的胳膊,抿了抿唇,“我们回屋去罢。”
瑶月撇了撇嘴,只得作罢。
却在行至离房屋剩数余步之际,瑶月瞧着,自家主子不知为何突然定下脚步来。
“小姐?”小丫头有些疑惑,不禁仰面唤道,“怎么了?”
华枝攥了攥手中丝帕,脑海中,却无端响起方才那小厮在自己身前说过的话来。
大理寺里当值的那些,都是什么人、都有什么手段,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那些人向来都只要结果不要真相,一个个没手没脚的,为了达到目的——
她的心一慌,一张小脸儿顿时变得煞白。
“小姐?”
瑶月一惊,扶住了华枝因一时失神未站稳的身形。只见少女一手扶住了身侧的小丫头,脚下却匆匆往府门口走去。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华枝步履匆匆,身后瑶月脚步亦是匆匆,二人的身影就这样晃过庭院,转眼便来到了华府门口。
“王爷——”
在马车即将行驶之际,她提着裙子冲出府门,朝那辆马车急急地喊了一声。
马车夫一愣,握着缰绳的手也一顿。
“祁王殿下——”
她不顾发乱的呼吸,亦不顾及众人带着审视的目光,踩过一阶阶台阶,终于来到马车前。
她知道,那位可以救华府之人就在车帘后!
雨水早已停了,地上还有些泥泞,那道车帘却是光洁如新。暗色的布帘微垂,上挂有几串珠玉铃铛,随着风起,声声琳琅。
跪拜在马车前的那一瞬,华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如同车顶上的那几串铃铛一般,随风扑腾起来。
“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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