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院子里前些时候放出去一批到了年纪的丫鬟,因此才补了八个三等的小丫鬟进院子,本也是打着调教几年,日后慢慢提拔上来,免得她们这些大丫鬟被放出去以后老太太身边没有贴心服侍的人。
这些小丫鬟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也时常围着她们这些能给老太太拿些主意的大丫鬟们转。
只是琥珀却觉得自己瞧着云舒眼生,仿佛没有十分见过。
“我粗粗笨笨的,不及别人懂得规矩,因此在学规矩,免得不小心冲撞了主子和姐姐们。”云舒只是上前,见琥珀垂头试了试茶炉上的茶水的温度,急忙问道,“姐姐是要喝茶吗?”
她一抬头,琥珀垂目就看见了一张十分美丽的脸。这脸生得漂亮,小小年纪就称得上是眉目似画,拔尖儿的出众。只是见这张脸上有几分黯淡,似乎皮肤不怎么好,琥珀垂了垂眼角点头说道,“倒一壶雨前龙井。三爷一会儿回来,最喜欢这个。”
这茶炉上今日就热着一壶雨前龙井,云舒倒了一些在一个青瓷茶壶里,又看了看琥珀。
她手脚也十分麻利,且也不主动自作主张,也不显摆自己多么的伶俐,琥珀顿了顿,对她说道,“拿着。与我一块儿去老太太的屋儿里。”
她这样的大丫鬟一向都不会动手做事的,平日里除了在老太太的面前奉承玩笑,给老太太解闷儿,也不过是做一些十分简单的活儿,说起来,过得比平民小户家的小姐还轻松自在。
云舒的目光在琥珀白嫩的手指上一闪而过,听话地拿盘子端了茶水,跟着她就往老太太的屋里去。
唐国公府的老太太乃是如今唐国公的亲娘,因唐国公孝顺,唐国公府显贵,因此满府的风流富贵,几乎全都汇聚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素日里丫鬟们除了乐意去服侍唐国公与唐国公夫人那一房之外,最愿意的就是来老太太的屋里侍奉。毕竟老太太是府中最年长的主子,说起来,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的丫鬟也格外体面些。
不说各房都瞧着老太太给几分面子,就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赏钱饮食起居一概也都是最好的,断然没有叫府里刻薄了老太太院子里的待遇的事。只是云舒没有想到,平日里只叫人传话儿,叫小丫鬟送茶水的大丫鬟竟然会亲自来了茶水间。
不然,端了茶水往老太太面前露脸的事本该是莺儿的。
莺儿要强,也一向都想要在她们这些小丫鬟里头做个尖儿,她也等闲不愿意为了一次两次露脸的机会就与莺儿争执。
毕竟,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就算不露脸,可是凭她的年纪,就算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熬两年,熬得上头的一等二等的丫鬟都嫁了人,自己总能混上去。
何必十分出众,反倒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呢?
莺儿只怕也知道,自己总是掐尖儿要强的,在小丫鬟里虽然被人羡慕,可是非议她的其实也有不少。
心里想着这些,云舒却只能心底叹了一口气,捧着茶盘就往老太太的屋里去了。她还是第一次进老太太的屋子里,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浅浅的暖风,熏得不知是什么香料,温和怡人,叫人心中顺畅。
大大的花厅里摆放着高大的多宝格,上头的金玉盆景,瓷器花瓶都非常精美,冷眼瞧着就十分贵重。正中还有一个大大的香炉,仿佛是白玉雕琢,剔透晶莹,正飘着些香烟,两旁的红木雕花的椅子与小案都是八成新,最上首正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她在家里只穿着一件五福捧寿的家常衣裳,见琥珀进门,便微微颔首。
云舒站在琥珀的身边,也给这位老人家福了福。
这就是唐国公太夫人了。
她一头白发,眼角都带着细密的纹路,看起来慈眉善目,颐养天年的样子。见琥珀进来便笑着问道,“府中可还在赏钱?”
她今日春风得意,乃是因她的儿子,府中的三爷,唐国公的弟弟唐三爷高中了探花。这可是极难得的荣耀,不仅是唐国公府的喜事,也是满朝的盛事。
见琥珀点头,她便笑着说道,“也不知你们三爷如今到哪儿了。”她这样开口,琥珀没有说话,只低声叫等着自己吩咐的云舒把这壶热茶送到老太太的身边去。
倒是下方的一个穿得雍容的中年女子笑着说道,“探花郎跨马游街,此刻自然是十分欢喜的时候。只怕是在京城的街道上叫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掷荷包儿呢。”
她顿了顿,见老太太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些,便奉承笑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说的正是三弟。到底是母亲亲手养大,三弟这样出息,我们府中女眷往来,说出去也荣耀。只是如今正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好姑娘配得上咱们的探花郎呢。”
“哪里就和你说的那样显赫了?不过是书读得好了些,前头还有状元,有榜眼呢。”老太太却笑着说道。
“母亲这是谦虚了。若只论才学,状元与榜眼自然是好的。可若论起人品相貌,家世贵重,谁又比得上三弟?探花郎,探花郎,这正说的是品貌双全之人,也只有三弟当得了。”
显然这中年贵妇知道老太太心里喜欢什么,好一通夸赞府中新出炉的探花,云舒只当自己没有听到,给老太太倒了茶便想要退下,横竖这些勋贵女眷,后宅之中的事与她一个小丫鬟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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