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他不会有这么大反应,然而夜枭军一战后,他神经敏感了好多——又或者说是紧张了好多,顿时手脚发凉,连忙催着叶少渊走了。
叶少渊不明所以,全然没想到是自己吓到他了,直到坐到酒楼里,阮嘉还是心神不定,白着一张脸,叶少渊这才蹙起眉来:“阮嘉?你怎么了?”
阮嘉猛的回过神,忐忑地道:“我在盐场觉得后背发凉,你说是不是铁牛在看我?”
铁牛就是打铁汉子死掉的那个儿子。
叶少渊觉得奇怪,毕竟阮嘉当初在村子里是全不怕鬼神的,但他还是安慰道:“没事,就算看着你,也该是感谢你才是。”
阮嘉干笑了一声:“那看一眼也就够了,晚上可千万别来找我。”
叶少渊微微一静,认真地看他神色,目露询问。
阮嘉本不想说,然而他执着地看着自己,只好道:“哎,就是,从那晚之后,就睡的不太好,老是做梦。”
他说的含糊,但叶少渊一下子明白了他指的是夜枭军那晚之后。
阮嘉只提了一句就不想说了,虽然他很想告诉叶少渊他晚上老是梦到夜枭军找他,还梦到自己杀人,他也很想说自己好害怕,特别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但是这话说出来就觉得不太对,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阮嘉在说与不说中纠结,桌上的布巾都被他拧皱了,而叶少渊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小心谨慎地没有开口,场面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像是有一层窗户纸隔在了中间,隔绝了两人。
阮嘉等了一会儿,狠狠心要捅破它了,却被楼下的呼和声打断:“小刘老板!真是稀客稀客啊!”
然后传来刘猴儿疑惑的声音:“你说我?我什么时候成小刘老板了?”
小二含笑:“哎哟您家的布坊——”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小徐老板的声音打断了:“你要点老鸭煲?这家店的老鸭煲难吃死了,别点。”
小二:“哎话不是这么说——”
刘猴儿:“好不好吃又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来我家的朋友吃的,那跟我都是一个村出来的,不像你……你点什么菜?别点了!小二,他点的都不要。”
小二:“哦好的好的——”
小徐老板:“凭什么!小二,我点的都要,还要来两份!”
小二:“好嘞您稍等——”
刘猴儿:“我说了不要!我家吃饭干嘛要给你点菜,又没请你,一边儿呆着去。小二,老鸭煲,快点。”
小二:“呃——”
小徐老板:“你这人!怎么没请我了!小爷名声响当当的,我告诉你只要我上门去,你娘肯定请我吃饭。还有我说了不要老鸭煲!小二,换成乌鸡煲,再来一份糖醋鱼和一份蜜卷儿。”
小二:“啊——”
刘猴儿:“名声再大也比我矮,谢谢。我娘最讨厌矮子,你可一边去吧。然后小!二!我就要老鸭煲!其他的不要!”
小二:“所以到底要哪个——”
刘猴儿:“老鸭煲!”
小徐老板:“乌鸡煲!”
小二:“……”
两个人在大堂吵了起来,钱眼徐人小势大,在望山镇鼎鼎大名,没人敢惹,众人只敢悄悄讨论几句刘猴儿,说他是新开的刘氏布坊的小掌柜,还说他们一家人是前段日子从山沟里过来的,不知怎么发了笔财,就翻身做老板了。
阮嘉听在耳里,明白了个大概,叶少渊则关注的是另一句话:“有村里人去刘氏家做客了?也不知道是谁。”
阮嘉心想不管是谁,赶紧劝架吧,这样子吵下去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叶少渊心领神会,随手捏了个纸团,往刘猴儿脑门一扔,刘猴儿顿时哎哟一声,抬头一看,看到了二楼的阮嘉两人。
小徐老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瞬间安如鸡,低眉顺眼变成了乖巧.jpg
刘猴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见他被制住了,幸灾乐祸地啧啧了两声,找小二确认了点老鸭煲,然后三两步跑到二楼来坐下:“叶大哥阮大哥!你们也在这儿吃饭啊!”
阮嘉上下打量他:“小刘老板也在这吃饭啊?”
刘猴儿顿时尴尬,叶少渊含笑看戏。
刘猴儿便解释他怎么就一夜变成了小刘老板,果然是刘氏用阮嘉报答的二十两银子做本钱,和丈夫一合计,干脆自己开了布坊。
“昨天才开张,我还没来得及给叶大哥阮大哥说,”刘猴儿道,“我娘是让我今天请你们去吃饭来着,结果我跑了一趟,发现你们出门了。”
阮嘉便告诉他自己去了盐场,大略说了下盐场的事,听到什么监事会,刘猴儿眼睛一亮:“就该这样嘛,大家一起发财啊,别搞得要钱不要命,跟钱眼徐似的。”
一边安如鸡的小徐老板内心怒骂无数条,面上则带着和善的微笑。
刘猴儿又问了好多监事会的事,显然很感兴趣,阮嘉说着说着忽然有了个想法,问他:“你在店里忙吗?”
刘猴儿一愣:“我不忙啊,当然不忙,我娘还要我去上学,我打死都不想去。”
阮嘉问为什么,刘猴儿道:“私塾我们可请不起,公学的话,镇上倒是有个小公学,可钱眼徐是公学的出资人之一,还偶尔去当当教员,我去了肯定要被刁难,我才不去。”
小徐老板心道你猜对了,不刁难你我不姓徐,面上则继续和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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