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才恍惚一下,赶紧抱紧暖瓶,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季枫望着面前的大姐,觉得有些眼熟,想起来只是这个耿阿婆的儿媳妇耿嫂子。
他以前在村里见过几次,是耿嫂子回村子里走亲戚见娘家人偶然见过,只是远远瞧见对方就躲着自己走,他因为跟对方不熟并未多想,可如今看对方这模样……
季枫喊了一声:“耿嫂子。”
耿嫂子抱着暖瓶的手指都在发白,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季大学生啊,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不是说……去上大学了吗?”
季枫道:“听说耿阿婆病了,我过来瞧瞧。”
耿嫂子摆摆手:“不必不必,是小病,过些时日就好了,就不麻烦了。”
她这模样季枫更加确定的确不是自己多想,是耿家人的确知道些什么。
季枫还没开口,病房里有孱弱的声音传来:“芳啊,是谁啊?”
耿嫂子还想劝季枫离开,可抬头对上季枫沉沉的双目,不知为何竟是感觉到一种威压,后脊背毛毛的,反射性让开身,等季枫几人走进去,她才回过神意识到什么。
季枫封霖三人走进去,这间病房住了四个病患,加上他们陪床的家人,听到动静都纷纷看了过来。
看到模样极好通身贵气的几人,诧异不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耿阿婆在第四个床位,她正坐在那里,面前有个中年男人在给她喂饭,等两人看过来时脸色都变了。
显然是认识季枫的。
季枫却印象里几乎没见过耿阿婆和她儿子。
耿阿婆混沌的双眼对上季枫的脸,面上的皱纹哆嗦了一下,嘴巴动了动,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耿家儿子起身,挡住季枫的去路:“你们怎么来了?”
季枫面无表情看着他:“我为什么来,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闻言,耿家儿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张嘴想说什么,耿阿婆终于冷静下来:“让他过来吧,这都是命啊。”
耿家儿子到底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让开身。
季枫走到病床前,看着耿阿婆虚弱的面容,几乎能确定对方的确知道什么,他直接开门见山:“阿婆,我想知道十九年前我父亲亲哥哥夫妻的事,方便和我谈谈吗?”
他看了一圈病房里的人,显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耿阿婆像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一遭,却是松了口气,看向面色灰白的儿子:“把轮椅搬出来,带我去后面的小花园走走。”
耿家儿子到底叹息一声,找到轮椅,上前抱起已经虚弱的走不动路的耿阿婆。
一直到了楼下,季枫三人缓缓跟在后面,季枫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耿阿婆真的知道当年的事,他既松了口气,却开心不起来。
耿阿婆等停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才看向儿子:“你先去那边,我和他们说。”
“可……”耿家儿子还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只能看着母亲恳求的目光走远了一些。
等只剩下季枫四人的时候,耿阿婆叹息一声:“我老婆子以前不信命,可后来……却是信了。老婆子接生了这么多条小生命,可没想到这辈子愧疚也困在了这里,这么多年都没走出来,本来以为死了也会带着遗憾,可你原谅我的私心,还是存着一丝侥幸,也许……你不会知道当年的事。可你既然找了过来,是你母亲娘家那边的人找来了吧?”
季枫皱眉:母亲娘家那边的人?
他母亲自从出了意外之后,娘家人怕他和季雪缠上他们,直接表示绝不会认他们。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母亲的娘家人,他外婆舅舅等人。
耿阿婆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更加带了颤抖:“我那时候就说不该瞒着,可你婶子也就是你名义上的娘却说不能说出去,大壮当时腿伤了,医生说要动手术要钱,我也没办法,只能拿了钱瞒下了那些事……我对不起你啊……后来看到你出息了,我才放了心……”
季枫却在听到名义上的娘时猛地看过去,难以置信看着她:“婶子?阿婆你什么意思?”
耿阿婆愣愣抬头:“你不知道?”
季枫攥着身侧的手才能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查到我父亲的亲哥哥夫妻两个找来,就在十九年前,可后来直接失踪了,我父母却瞒下了这些,甚至让邯新村的老村长不要说出去,我来问你,是想知道真相。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耿阿婆没想到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许久,才红着眼,拍着自己的腿:“罢了罢了,都是命啊。说起来,都是报应啊,报应啊。我这病也是,季大他们意外去世也是……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啊。”
季枫白着脸,脑子里乱糟糟的,季大是他父亲的名字。
耿阿婆像是已经回忆了很多遍多年前的事,这些年她每一晚都睡不着,睡着了都是铺天盖地的血,吓得她看到大肚子的妇人就胆颤心惊。
她用帕子揩了揩眼泪:“十九年前,季大媳妇儿肚子越来越大,眼瞧着要生产,提前跟我说了,我答应到时候发动就去帮她接生。可季大媳妇儿生之前那几天下了大雪,整个山头铺天盖地的雪啊,一层一层的,冻得人都不想出去。
那天半夜家里就我一个老婆子,家里人都去了县里的卫生院,我儿子腿前几天摔断了,要去市里做手术拖得久了要瘸,我那会儿睡不着,打算明个儿再去找人想办法求求借点钱,总要给大壮把断了的腿给治好,夜里季大突然找过来说他媳妇儿要生了,我穿戴好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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