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睡了两天一夜之后,他才想清楚,他的潜意识深处,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把自己从梦里拉出来。
这一次,他不想再辜负自己。
封东岳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允梦泽,用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这不是梦,是真实的。他知道自己在前几天触碰到了允梦泽的伤疤,用尖锐的问题把允梦泽逼到绝境,他以为允梦泽会逃走、会反抗、会把他推开,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接受。
他依然想知道允梦泽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但现在那些事都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只有怀里的这个人是最真实最重要的。
他抱着允梦泽,再也不想放开了。
“那个,”允梦泽戳了戳封东岳的背,“我还要去上班。”
封东岳从沉醉中瞬间惊醒,立刻放开手臂:“抱歉,有点失控。耽误了不少时间吧,下午有谈话治疗?是不是要迟到了?”
允梦泽笑了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封东岳盯着他脸上的笑容,低头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感觉到允梦泽的回应,心都快化了。
“那就快去吧,”封东岳摸了摸允梦泽的脸颊,“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太辛苦。”
允梦泽点头答应。两人进行了一番客气的对话,好像刚刚确定恋爱关系、满心甜蜜又不好意思的情侣,连标点符号都说得小心翼翼。
封东岳把允梦泽送到门外道别,关上门后站在那里怔怔地出神,还在回味允梦泽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又一次确认一切都是真实之后,封东岳紧抿的嘴唇慢慢放松,延展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平日素来面瘫的脸,竟然满是笑容,还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双子座自我陶醉时哼的歌:
“我想要与你缠绵~每次闭上眼睛,醒来都感觉□□中烧~我无法停止想你,眼中都是与你缠绵的画面。
今夜我需要你美妙的身体……”
唱到这里,他面前的门好像难以忍受一般猛地弹开,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在意外的观众面前。
允梦泽去而复返,忘记敲门,探身进来刚要开口,被大佬反常的行为震惊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中,封东岳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装作刚刚那个人不是自己,严肃正经地整了整领带:“是忘记什么事要说吗?”
允梦泽拼命吸气咬嘴唇,才忍着没有笑出声伤了封总的自尊心。他用力掐着手指,保持声音正常:“我就是想问问,明早要不要一起在院子里吃早餐。”
封东岳把手插进口袋里,恢复了霸总的威严,点头说:“好,就这么决定。”
“那我走了。”允梦泽正要关门,突然魔鬼上身,冲封东岳微微一笑,“这次我真的走了,你请随意。”
封东岳:“……”
封东岳没有随意,他在沙发上坐下,把刚刚系紧的领带松了松,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虽然明知为时尚早,但还是忍不住让自己放松了几分钟。
但安然的感觉没持续多久,封东岳重新紧张起来。
允梦泽邀他明早一起吃早餐,这不就是约会吗?
不管他们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但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在现实世界中,这可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
第47章 四十七个星座
下午, 允梦泽去找主任, 也就是他的督导, 给自己进行了心理咨询。
虽然清楚自己的问题, 也可以分析其原因,但自己对自己进行治疗可能会掺杂不客观的心理因素,尤其是昔日不愿承认、不敢去想的事实, 有可能成为治疗的障碍。
面对慈眉善目的方主任,允梦泽把自己层层剥开, 剖白往事,没有过多的感情宣泄, 只是陈述事实。
方主任耐心地听完, 对他说:“你既然能够坐在这里讲述自己的事,肯定是已经认识到了自己曾经刻意忽略的事实。现在你对于你的母亲,给你服用对身体有损害的药物,导致你多次被送去医院抢救是什么看法,你恨她吗?”
允梦泽想了想,摇头说:“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也不想恨她,这应该就是我选择封闭内心,不去细想这些事的原因。现在想来, 我觉得其实她是病了。我应该……应该早点想到的。”
一个心理健康正常的母亲, 怎么可能享受孩子生病的痛苦, 怎么可能每天给孩子洗脑, 让他相信自己只配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
允梦泽所听到的奇怪的声音, 都是心理防御机制产生的幻觉,他是个很敏感的人,一旦意识到别人对自己有好感、想要接近自己,就会开始抵触和排斥。因为母亲去世的刺激,他更是进而陷入幻觉以说服自己去拒绝来自任何人的爱意。
朱晓楠说得对,他是医者不自医,一直以来用假象懵逼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相信从未受到过来自母亲的伤害,甘愿活在因之产生的幻觉中消极抵抗爱与被爱,以至于错过了与她、与自己和解的机会。
如果不是封东岳来到他身边,将他从虚妄的梦中唤醒,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认清事实。
方主任:“在清楚自己的状况后,现在是什么感觉,放松,还是依然存有顾虑,会对重新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感到恐慌不安吗?”
“其实我现在并不知道确切的感觉,”允梦泽实话实说,“我自己也在寻找答案。”
心理治疗是根治PTSD最有效的方法,鉴于允梦泽有轻微的幻觉,方主任建议他用药配合。允梦泽也认为药物和心理治疗联合是最好的选择,于是给自己开了瓶帕罗西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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