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触感顺着他的卷发,浅浅掠过。
一瞬间,苏齐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动作如果是来自于更年长的人,是充满关怀和慈爱的,也会更单纯、更自然。
但顾培风这个举动,不知为何,他觉得唐突又复杂,甚至有些逾越年幼者身份的感觉。
顾培风的眉眼五官干净,可柜子里太过哑暗,平时他弯弯带着笑意的眉眼和翘起的唇角全都看不清,浓郁的阴影反而把他的轮廓勾得深刻——原来他早就褪了稚气,看着深邃又坚定。
苏齐云的心情既惊讶又复杂,甚至把他满心谋划好的计划全都忘记了。
“你是不是,没试过依赖别人。”
他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温柔的像在耳边掠过一阵暖风。
他的唇角弯弯的,像是泛起了一点笑,看得人有些晃神。
就这么个空档,顾培风忽然一把掀开了柜门,趁苏齐云没反应过来,那门被他重重摔上。
一时情急,苏齐云顾不上会不会引来别人,立即扑到了门上,可已经完全来不及,柜门已经被关得死紧。
紧接着,柜门钥匙转动两周,门内的钢条随之弹起——柜门,被顾培风反锁了!
“顾……!”
他重重地砸了两下,门外却传来一句低低的声音。
“嘘。”
他刚要砸第三下,一个念头猛然撞进脑海:如果他撞出声响,会不会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会不会……
他脑海里旋即浮现出那天的画面——满墙满墙的血,一块块分不清是什么的血肉组织,满墙满屋子都是。而他自己满手是血,他急切地搓着扯着手臂,几乎要把那片皮肤撕得破裂——
“你,你,追上去!”
脚步声立即分开一部分追了出去,没一分钟,传来几声闷疼叫声,苏齐云下意识揪住了柜门后的锁,注意到的时候,他的手指都要抠进铁具里。
外面有人有人大喊着呼救,他立即取下领口的鹿角领针,低着头想破开锁芯。
几次尝试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发抖。
“过来!那人有点难搞,再来几个人!”
阴晦中,苏齐云垂眸盯着柜门后怎么也打不开的金属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跑远了,整个世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他抬起右拳,猛地朝锁芯砸去。
*
“跑哪儿去了?”
“那!我看着他躲进去了!”
其中一个人指着不远处一座低矮的木屋,木屋大门掩着,留了条幽幽的缝。
茂密的树林中,就这么独独一个屋子,浓夜之下,活像是蹲在林边的野兽一样,额外有些骇人。
带头的人右手一甩,一杆黑色伸缩战术棍嗖地甩了出来。他跟过来的三四个人相互扫了一眼,放轻了步子,齐齐往木屋去。
吱呀。
打头的人用伸缩棍谨慎挑开了木门,接着一束明光打了进来,在屋内胡乱照了几下,没见着人。
门缝被推得更大了一些,那人把一盏工地手电筒放在地上,亮光像是冷光地毯,瞬间将整个木屋铺得透彻。
没人。
打着手电的人朝后请示了一眼,带头的朝他努了努嘴,那人这才大着胆子摸了进去,接着,屋子里面传来带着回音的声音,“没人,真的没人。”
“怎么可能!”
“我看着那小子跑进去的。”
其余人陆续走了进去,四处一打量,紧张的神情立即放松下来:“真的没人。”
带头的将门一推,这才踏进了屋子。
手电筒通过虚阖的门缝,照亮了一片三角形区域,除了他们之外,的确没有其他人。
当时,他和几个弟兄接了任务,正沿着天文台的走廊找人,一声懒洋洋的“喂”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一个身形颀长的人放松地坐在窗沿上,逆着窗外的月光,是个修长的剪影。
窗上坐着的人,像是刻意等着他们一样,不出声挑衅也不主动动手,更没有转身逃走,就那么坐着。
带头的扫视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
这人怎么摸出来的,又是怎么来这里的,他们居然丝毫没察觉。要么,是这人真的厉害,要么,就是现场的人,有人有二心。
无法,带头的这边主动出击,几个人刚摸过去,那人一撑窗台,居然直接翻窗跃了出去!
“你,你,追上去!”
窗户外面可是大片大片的古树林,万一真的逃走了,黑灯瞎火的,想要再找出来就难了。
几个人赶忙追了上去,好不容易跟上,却被那人一拳一个,撂得干净。带头的将手里的烟狠狠一掷,这才带着四五个人,一路追着他,穿过密林,来到了这间木屋。
他现在感觉,现在又回到了那人坐在窗台的那一刻——那人放松地坐着,就坐在这间屋子里的某处,甚至就站在他的背后——像个猎人,只等猎物入网。
砰一声,身后的木门忽然被人死死阖上,照亮屋内的光线,迅速收束成门缝底部的细线。
影绰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单手拍在门缝上,死死叩上了唯一的门。
“……他!”
有人惊叫一声,很快没人再敢说话,室内的氛围显著凝重起来。
那人一语未发,单单是站着,莫名有种要算总账的压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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