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云立即忘了算账那档子事,推门就冲了进来。
“哥。”顾培风冲他一乐,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我没事。”
“这还没事!”
苏齐云直接把人拧到厨房水槽前,把烫伤的胳膊拉在冷水下冲:“汤汤水水的,多高的温度你不知道么?做个饭还三心二意,烫了这么大一片!”
冷水浇灌下,顾培风手臂外侧的红退了一些,苏齐云转着冲手臂内侧,刚一翻过来,一条近三十厘米的长疤,赫然出现。
这是很陈旧的伤疤,从手腕起,接近手肘才堪堪消失,像条邪龙趴在静脉上。
苏齐云隐约猜出了伤痕的来由,他假装没看见,也没开口询问。他将顾培风手上的水珠擦了,又拿了烫伤药回来,抽了棉签,微微低着头,帮他上药。
烫伤的皮肤很嫩,再轻的动作碰上去都跟针扎似得,疼得顾培风又是委屈又是皱眉,还下意识躲棉签,直逼得苏齐云耐心耗尽,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别动!”
这家伙这才老实下来。
为了看清范围,苏齐云凑得很近。细微的吐息扑在顾培风胳膊上,他又开始嚷嚷着痒,胳膊又不老实起来。
苏齐云拧着他的手立即使力,棉签也加了些力气,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疼得顾培风一龇牙。
他抬眼看了看顾培风:“还痒么?”
对方立即冲他一笑:“不痒了不痒了。”
苏齐云这才把力度又改了回去,低声说:“惯的。”
这家伙居然美滋滋地“哎”了一声,乐得梨涡都深了。
真有毛病。
外侧上完药,内侧的长疤再度被翻了出来。
即使苏齐云顾虑对方隐私,没打算问,这条贯穿烫痕的伤疤也太长、太过显眼了,活跟在扭一样,逗着人注意它。
苏齐云竭力忽视它的存在,只一味低头上药。
“这是我高中毕业,去西藏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去划的。”顾培风主动解释,“就在大静脉上,我那时候躺在沟里,摔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差点没命再见哥了。”
但这疤,沿着静脉,压根不像是随意划出来的,反而像是刻意沿着割的。
苏齐云没打算戳穿。
他离家出走的事情,其实苏齐云听顾琬琰提过。
起因是顾培风不知怎么的偷偷跑国外去了,回来之后和家里大吵一架,一赌气,跟着一帮子什么“寻找真我”的旅友,单车一蹬,揣着50块钱,顺着国道就往西藏去了。
顾家人紧赶慢赶找了几个月,琰琰给急得国外巡演也不演了,亲自跑回来沿途找,这才在拉萨边上,找着了晒成煤球一样的顾培风。听琰琰转述的情况,这个调皮任性的小少爷,当时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那时候苏齐云正在国外念书,虽然不清楚这档子事,还是发了个短信关心过他究竟在哪里——当然,石沉大海,没得回音。
他头都没抬:“那是该留个疤,长长记性。”
“哥说的是。记性长住了,就在这呢。”顾培风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疤。
“……”
顾培风像是配合他上药一样,刻意把手腕翻出来,大长疤正对着苏齐云,问:“哥,你刚要问我什么事?”
看这这条疤,苏齐云心里莫名有些揪。
他上药的动作停了一瞬,而后又恢复了淡然神色:“……没什么。”
他没抬头,看不到顾培风的唇角,勾起一点笑意。
“哥,你知道么。之前我出车祸那天,根本不是混混,也不是我走错了路。”顾培风抬眼,看着苏齐云,“我,是被三辆车追着,逼到山崖上的。”
苏齐云赫然抬头,眼神里的情绪乱得可怕。
“我带你看个东西。”
他手上的棉签被顾培风一夺,整个人被拉到了书房窗前。
顾培风这才接着说:“我知道那天,他们的目标是你。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还有人要来找你。包括昨天,你不省人事的时候,书房里也有人。那条挂在四楼的登山绳,压根不是要爬四楼,而是那人逃跑时候用的。”
“他能直接进你的书房,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哥,这是非常了解你生活的身边人。所以我说,你谁都不要信,包括陶子坚和罗临平。这回删指纹,首先删的,就是陶子坚。”
苏齐云敷衍地嗯了一声,移开了目光,接着他注意到奇怪的地方:“删指纹?去物业录指纹删指纹的,是你?”
顾培风点了点头:“指纹是我的。密码也是我设的——但我不会告诉你密码。”
“胡闹!”
苏齐云皱起眉:“我自己的家,我指纹都没有,密码也不知道,你自己想想,有多荒谬?”
对方完全没被他的火气吓倒,反而温温地笑了一下:“我接你呀,哥。”
“这段时间,我接你,我送你,每一天。不会让你进不了门的。”
“我不同意。”苏齐云直言拒绝,“我已经和琰琰打过电话了,她说顾家在月城有套小别墅,估计这两天就能收拾出来,到时候你就搬出去。你自己住,安全些,也自在方便些。指纹,等物业上班我就去改回来。”
顾培风忽然冷下脸。
看对方情绪显著有些低落,苏齐云解释道:“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我承认我这边,最近会连续有些麻烦。车祸已经把你卷进来了一次,昨天蒙代尔会所也是……所以我想了想,你是无辜的,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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