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床单被罩全部换过,干干净净的,带着一点皂角和阳光的清香。
把路宽安顿好以后,颜晋耘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其他人都有事要忙,屋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路宽和颜晋耘两个。哦,还有一个巫慎,但其他人都看不到巫爸爸呢!
路宽冲着颜晋耘露出一个乖巧而虚弱的笑容。颜晋耘也回以友善的笑容,喂着路宽喝了几口水,说:“虽然你现在行动不便,但该喝喝该吃吃,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想上厕所就喊几个虎子哥,让他们抱你去。这一点都不麻烦,是他们该做的。”
有些人行动不便后就会尽量不喝水,因为上厕所太不方便了。颜晋耘这话说得暖心,路宽连忙说:“俞叔,我这条腿需要养着,但还有一条腿能使呢。我自己能去上厕所的。”他腿刚断的时候,村里就送了一个旧拐杖过来,拄着拐能简单走两步。
颜晋耘意味深长地说:“哦,能自己去上厕所啊。”
路宽:“!!!”
他迅速察觉到了颜晋耘的情绪变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闭口不言了。
颜晋耘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直接挑明了说:“能自己上厕所,那也能在屋子里走动吧,能把椅子推翻,能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上,能在窗台上弄个鞋印……”
“俞叔!”
“我说得对不对?”颜晋耘问。
路宽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但迎上颜晋耘那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目光,好似在说“我最不喜欢撒谎的孩子了,你要是撒谎,那以后在我这里就查无此人了”,路宽犹豫了一会儿,呐呐地问:“叔,你怎么知道的?”就好像你亲眼看到了“案发现场”一样。
颜晋耘有心要给路宽上一课,语气冷淡地说:“头天有人趁着天黑偷看女知青洗澡,这事是真的,你也确实勇敢地追了出去,保护了女知青。但第二天,你因为受伤独自待在知青院子里,其他人都去上工了,有个赖子趁机跑来报复你,这是假的。”
这年头,犯了流氓罪被抓起来后,判刑绝对不会轻!
当然,在很多时候,女人被欺负了,她们自己都不敢报警,唯恐以后风言风语缠身、没法做人。但路宽又不是女人!那几个赖子在头天晚上好不容易逃掉了,没叫人抓住现行,他们藏着尾巴做人还差不多,哪有胆子在第二天白天来“报复”路宽啊!
这几个赖子都是那种“贼机灵”的人,特别“能屈能伸”,一出事就立马夹起尾巴当狗。就算他们要报复路宽,也不会赶在第二天过来,还是一个大白天。只要被路宽瞧见正脸,那路宽就是个人证,立马就能把头天偷看女人洗澡的罪名扣死在他们头上。
当然,路宽也可以说,那些混子就是没有脑子,他们就是想要来报复我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路宽此时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就是不对的,那些赖子都敢入室来报复你了,就算你喊了人,他们也能在人来之前揍你两拳啊?怎么可能被吓走?
最重要的是颜晋耘已经摸清楚路宽的性格了,他按照路宽的性格来推算,猜出他被赖子报复这事大概率是假的。论演戏,论打心理战,路宽哪里是颜晋耘的对手!
而路宽之所以会造了这么一个谎,无非就是想要找个理由住到颜晋耘家里来。
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之前的见义勇为是真的,因为见义勇为摔断了腿也是真的,只是事后撒了个小谎而已,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点谎也没有伤害别人,仅仅是让几个赖子已经不好的名声变得更加不好而已,使得普通人更讨厌他们而已。
路宽只是在受伤以后动脑子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亲近颜晋耘而已啊!
路宽佯装镇定,但眼里还是露出了一点点不安。如果他现在是被别人拆穿的,估计连这点不安都不会有。之所以会不安,还是因为路宽很在意颜晋耘对他的看法。毕竟颜晋耘仿佛是他童年想象中的好爸爸形象的具现化,他真的很想亲近颜晋耘啊!
颜晋耘就那么静静地看了路宽几秒,看得路宽越来越心虚了,才说:“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这么聪明的头脑别光用在那些小道上啊。你是在浪费你的天赋。”
这是一句夸奖,也是一句教导。
见颜晋耘没有真生气,路宽心里的不安立刻消散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又下意识地卖起了可怜问:“您觉得我做错了吗?那您能教我吗?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
“人心这个东西,你算计得了一时,算不了一世。所以做人一定要大气。”颜晋耘忽然伸出手指冷不丁地在路宽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路宽傻愣愣地捂着自己的额头。
颜晋耘顿时瞧着路宽更顺眼的。到底是个孩子呢,他家大人没把他教好,那他就不客气地接手了。颜晋耘说:“要不然给你煮碗面条,我看你好像挺喜欢吃面的。”
“好、好啊!”
“你既然能拄着拐走两步,那就别在家里闲着了,会闲出毛病来的。我们村有个学习班,村里的孩子都在班里上课。你读过几年书,午休时去给孩子们讲讲故事。”
“可、可以。”
路宽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比四只虎子都要机灵。这样的孩子要是引导好了,以后的成就是不会小的。但前提是引导好了。要是由着他这么浪费自己的天赋,整天算计着一些小道,那么他的格局不会大,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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