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纪桓在t大工作,当然知道傅教授的联系方式,可纪凡不知该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跟傅明渊的关系,只得三缄其口。
最后,他搜遍海洋学院的教职工介绍栏,摸索着找到了傅明渊的工作邮箱。
打开邮件,纪凡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可提笔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临了了,只留下一句干巴巴的问候“听说你生病了,最近好些了吗?”
这时候他倒希望自己当初是学文科的了,纪凡有点丧气地想,他真的一点也不擅长表达感情啊。
署名的位置本来写了“纪凡”,他思前想后,最后删掉那两个字,打了“小乌龟”上去。
然而,就算这封涂涂改改,花了他大半夜时间写完的信,投出去后,也只是石沉大海。
纪凡很有些灰心,但转念一想,最近写邮件慰问傅教授的人恐怕成百上千,对方一时没有注意到这封小小的信,实在也是在正常不过了。
可是,傅教授到底怎么样了?他好些了吗?
在这样焦躁的情绪中,他终于迎来了周末的竞赛联考。
纪桓这几天回t大去了,陈幼青也在外地主持项目,爸爸更是半年多都没有回国,到了参赛的大日子,送他去考场的人,还是海夏阿姨和徐海帆。
海夏照例开着骚包的敞篷车,戴一副夸张的茶□□眼墨镜,配合她新染的樱花粉卷发,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到了考场门口,纪凡推门下车,刚没走两步。她突然站起身冲纪凡吹了个大大的口哨,惹得周围的学生家长全都侧目而视。
好几个家长甚至拉着自家孩子走远了点,想要避开这个“貌似是送男朋友来考试的不良少女”。
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指指点点,纪凡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海夏笑得更欢了,强行按下徐海帆的脑袋,从驾驶座上探过身,撑着另一侧的车门边缘,替心慌意乱的纪凡理了理领口,温和道“加油,我们凡凡最棒了。”
那瞬间,纪凡一团浆糊的脑海中,陡然闪过另一个冷淡却柔和的声音。
“加油啊,你要更相信自己一点。”
明明两个人的语气、声调、动作丝毫都不相像,可是,那样温柔信任的眼神却如出一辙,仿佛穿越时间空间重叠在了一起。
纪凡愣了一下如果……如果傅先生在这里,一定也会这么说的吧?
渐渐地,胸口焦躁的情绪褪去,紧接着,心跳如擂鼓般加速跳动起来。
——看,还有这么多人期待着我呢。
“我,我会的……”他结结巴巴地道。
海夏又是一笑,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直到此时,徐海帆同学好不容易成功挤开他妈妈的魔爪,赶紧探出脑袋喘了几口气,旋即转向纪凡,急匆匆叮嘱“好好考试,一定不要紧张知道吗?题目要看仔细,多选单选别搞错了,简答题能多写就多写,判断题想不出来就选x……”
“你可闭嘴吧。”海夏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这些还要你提醒啊?对不对,凡凡?”
纪凡的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下来。他垂眸望向眼巴巴的好友,内心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轻轻地点点头“谢谢。”
徐海帆比他还紧张,看他表情,明显还有很多想叮嘱的话,只是迫于海夏的淫威不敢多说。他再次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只干巴巴地来了句“手表,对准了吗?”
海夏干净利落地捉过纪凡的手腕,翻过来和自己的手机一对,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我走了。”
“快去吧,别迟到了,记得要……唔!”
“加油喔!”海夏温柔一笑,准确掐住了徐海帆喋喋不休的嘴。
比起考前的紧张,真正到了考试的时候,反而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教室里是唰唰的落笔声,室外初夏的蝉鸣连绵不绝,树影微晃,阳光正好,一切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蛋白质分子的三级结构、胰岛素对糖代谢的影响、胶原蛋白中包含的氨基酸残基、植物细胞膜水孔蛋白与水运输的关系……
他心中默读,大部分的内容都似曾相识,一旦冷静下来,先前做过的题,背过的书,似乎都整齐排列在大脑里,只等着他来翻阅。
纪凡答题很顺利,几乎是教室里第一个翻页的考生。与他差不多同时,教室右前方也传来了一声翻页的响动。
他不自觉地侧眸看去,只见那里坐着一个熟悉的瘦削背影。
是……陈臻?对了,上回两人见面,还是一起去打听那个神秘青年消息的晚上——据说那个青年和自己长得很像,也正是那个人,托徐海帆送来了那枚神奇的宠物蛋。
不过,自从那夜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独处了。不知怎么搞的,陈臻好像又瘦了一些。
纪凡依稀记得,那一晚,陈臻还要走了小舅舅的一张相片。
他的思绪微微一动,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潮湿的梅雨夜,隔着绵绵雨幕,陈臻面无表情望向前方,闪烁的红绿灯模糊了冷淡的轮廓,也模糊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先前,纪凡并不能看懂他的神色,现在回想起来,却莫名觉出了一丝狼狈的掩饰。
或许他知道些什么?或许该向他问个明白……
咳。
监考老师轻轻的咳嗽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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