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儿,临走前还把我车给骑跑了,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就没管他,他情绪不稳定,什么事都干不好,我留着他也没用。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就去外面跟人跑野赛,他是真不要命了。”
“骑摩托是身高决定车系,赛车跟仿赛不一样,他力气不小,他骑车也是我亲自教的,但他当年还没这么高,不到一米八的个子就敢骑着我的车跟人到山道上飚,骑也骑不稳,他太倔太犟,那臭脾气没人会喜欢他,当他们经过一座大桥,有个人使坏就过去撞他。”
“他掉桥了,是吗?”
“我好几十万的车就让他这么给扔水里报废了。”
“他自己一个人,掉海里了是吗?”
“三百多米没摔死他算不错了。”
“他受伤了?”
“腿被摩托砸断了。”
“那他怎么爬上来的!!!”
“我管他怎么爬上来的?断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福气,你看,他现在这不长得挺高么?他不也能骑自己喜欢骑的车了么?”
“呵,你可真不愧是他师父。”
“这话怎么说?”
“他这么疯,都是你教的。”
“这可跟我没关系,”韩淞眯着眼睛,神情讳莫如深,似是在考校,又像是在审讯,但语气依旧轻漫随意,他问:“贺子兴,小孩儿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后悔了吗?”
……
飞机窗外的云海翻涌,波涛滚滚,贺子兴坐在光线明亮的机舱位置上望着外面发愣,跟韩淞聊完后,他就一直是这种有些痴傻的状态,连临走前黑脸那帮人又逗弄他,他也气不起来了。
他无知无觉,或者,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跳了。
他现在听见的,只有回忆里一遍遍狠重的摩擦着他大脑的对话声。
“哥,跟我讲讲你呗!”
“我没什么好讲的,我就是个普通人。”
“别啊!我看你骑摩托挺好的啊,跟我讲讲,你学摩托的时候有啥好玩儿的事吗?”
“有一件记忆比较深的,但不算好玩。”
“啥?”
“有次跟人比赛的时候,我被人撞桥底下掉海里去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游泳,只不过报废了辆摩托而已。”
我会游泳。
“腿被摩托砸断了。”
我会游泳……
腿被摩托砸断了……
贺子兴闭着眼埋头抵在桌上,吸了下鼻子。
史溟。
史溟。
你为什么总是骗我?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埋在桌底下走神的人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头顶广播里已经在通报旅客到站。贺子兴正昏沉的头从混沌的意识中醒过来,脑门儿已经被咯出了一道深红发紫的印痕,他抬手揉了揉,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给史溟捏的小人儿是一黑一白的,他小心把这两个东西都装到了椭圆的玻璃罩中,然后垫上足够支撑住椭圆玻璃的黑色圆形底板,装进盒子里。两个底板周侧都有一圈卡通小字刻在上面——
哥,生日快乐。
贺子兴写字不好看,屎一样丑,他写不出史溟那样恢弘磅礴的大字来,只能凭借着自个儿还算不错艺术天分和审美,刻的卡通字形,正好和两个卡哇伊的小人儿相搭。贺子兴把东西装进了箱子,然后跟着人流一起下了飞机。
因为飞机延误,原本四点多的航班又推迟到了五点,贺子兴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边往大厅外走边进兜摸出手机开机看消息。
今天周一,他没去上课,黎明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未接电话,每一个小红点都跟他妈的大眼睛似的瞪着他。因为韩淞那些话,贺子兴今天心情不太好,他怕他这臭脾气上来了会吵他妈,就没接,他想一个人静静。
史溟在下午四点四十七五十六秒的时候给他发了个消息,问他回来了吗,贺子兴临上机前看见了,也没回。
挺烦躁,他今天一整天都特别烦躁。
因为韩淞车队里那群神经病们!因为韩淞今天跟他讲的那些事!还因为凯伦非要开车送他去机场的时候、放的那些他恨不得勒死那傻逼的屁话!
“诶,溟是被你强迫的吗?”凯伦开着车在前面兴奋的吹着口哨:“像他那种喜怒无常的疯子,竟然也会喜欢人?这可太有意思了!”
“滚!”
“你真凶!”凯伦啧了声:“正好跟溟那个暴脾气凑一对!”
“滚!”
“不过,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凯伦弯唇笑了声:“确实挺让人心动的。”
“你心动也没用,他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贺子兴冷眼睨后视镜反照出的凯伦这张特欠揍的脸。
“是啊,”凯伦撇着嘴说:“第一个对他出手的人胳膊都被拧断了,哪还轮得到别人?呀!你是不知道啊!那天夜里,杰森被史溟拧着胳膊摔到淞的卧室门时,表情阴冷的有多吓人!”
“什么意思?”
“夜里”两个字就像冷剑一样刺到他的心脏,贺子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能什么意思?”凯伦在后视镜里冲他玩味儿笑了笑,瞄眼看着热闹:“你的男朋友,是我们队里最小的一个,他除家之外寄宿最多的地方,就是淞的别墅楼,他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清贵高冷,明明是个富家公子哥儿,却又狂得像头暴躁的小野兽,可爱又可恨的,多招人眼馋啊?你说,有谁会不愿意和这样一个漂亮的人睡一间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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