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晋不敢回抱,两只手僵硬地垂在身侧。
他咬着牙拼命忍耐,可最终还是又哭了, 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自责、委屈、害怕,这是他人生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难题,不仅关乎于他对自我的认识,甚至预示了一个偏离正轨的从未想过的未来。
他想要告诉他最信任的人,想问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应该怎么办,想要那个最亲密朋友的安慰。可是,他在这世界上最信任、最亲近那个人,正是秦北辰。
于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知道这个夜晚要怎么收场,不知道怎么面对秦北辰。
他越哭,越怕招秦北辰讨厌,结果难受得更厉害,他又想忍耐住,就像只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小狗,在路边独自伤心,怕招来陌生人厌烦的踢打,连哭都不敢大声,抽噎梗在喉咙里,连带背部都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秦北辰再淡定不了了,把唐晋倔强要往深里埋的脑袋强行挖出来,对上唐晋躲闪的视线问:“到底怎么了?”
唐晋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丑爆了,又急又难受,竟然下意识怼了回去:“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猜得出来吗?”
“我又不姓福尔摩斯,”秦北辰低头看唐晋,声音比平时柔和一百倍,刻意放慢了语速缓和唐晋的情绪,“如果有人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猜得对,那不就是个狂妄的大傻子吗?”
这句话又没什么好笑的,唐晋也没觉得好笑,也许是被秦北辰这样安慰着,心情飞速好转,于是唐晋忍不住笑了。
看唐晋笑了,秦北辰揉揉他的头发,继续循循善诱:“我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所以,为什么哭?”
唐晋嘴角的笑容又消失了。
他要怎么告诉秦北辰?说“你现在安慰的这个人其实对你心怀不轨”吗?
唐晋又垂下头,看到秦北辰衣服上的水痕,那是他污染秦北辰的证据。
他又难受起来,为了掩饰,闷声说:“我就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啊。我问什么问题,你都回答得出来。好像所有事情,你都知道该怎么办,考试都快考满分了,你什么时候犯过错……”
秦北辰打断他,依然是和缓的语调:“我怎么没犯过错?如果不是你拦着我,那个时候,我可能就真的砸死他了。”
唐晋下意识偏心,为他解释:“可是,那是危险情况,虽然是冲动,但你当时也就十四岁,对方是个成年人,你也害怕啊。”
“我不害怕。”
秦北辰很冷静地反驳。
唐晋抬起头看他。
秦北辰平静地回视:“他的行为,让我愤怒,不是害怕。我唯一害怕的,是他抓住你的时候。”
我对秦北辰来说非常重要,唐晋意识到了这点。
之前也不是一无所觉,唐晋当然知道他们在彼此心中都是很重要很特别的存在。
只是,尤其是今晚,在这个唐晋持续性自贬自责的晚上,秦北辰这样一句平淡的陈述,竟然让唐晋生出了得救了的感觉。
从荷尔蒙作祟的混乱中清醒过来,唐晋的注意力不再聚焦于与秦北辰相接触的感官细节,不是秦北辰双臂的拥抱,不是秦北辰呼吸的频率,而是注意到了秦北辰正抱着自己这件事本身。
秦北辰已经这样抱着他很久了,这个很久,不是说真的有那么那么久,而是说,朋友或者兄弟间,是不会这么拥抱的吧?
一旦注意到这个,那些混乱的负面情绪像是迅速升空的氢气球,眨眼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涌到耳垂和脸颊的热气。
唐晋强迫自己不准移开视线,望进秦北辰漆黑的眼睛里,低声问:“秦北辰,你是不是知道我喜……”
秦北辰捂住了他的嘴。
那些混乱的负面情绪像是绑上重石扔进黄河的沙袋,迅速沉底,瞬间回来了。
唐晋睁大了眼睛。
被拒绝了?
可还不等负面情绪占据唐晋的心脏,秦北辰将他拥得更紧了一些,支撑着他,对他说:“我知道。”
“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唐晋扒开秦北辰的手说,不能理解,然后很快想到,“所以你不喜……”
他的嘴又被秦北辰捂住了。
秦北辰无奈道:“你不要着急。”
唐晋瞪他,把那支又来捂嘴的手扒开,还泄愤似的打了一下。
你告白被人强行打断试试,怎么可能不着急。
秦北辰把手收回去,扶着唐晋的后背,想了想,慢慢道:“我没有不喜欢你。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恋爱可能分手……”
这回轮到唐晋打断他了。
唐晋怼道:“那朋友也可能绝交。”
秦北辰非常肯定地说:“我们不会绝交。”
“你怎么知道不会?朋友和恋人,不都有可能感情破裂吗,你凭什么双标?”注意到秦北辰从头到尾都不敢说喜欢,非要用双重否定,唐晋心里着急生气,语气自然更不好,“你这是逃避!”
秦北辰却很镇定地找出理由来解释:“不一样的。恋人分手,很难做回朋友,见面都会尴尬。而朋友,就算未来发生什么事,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渐行渐远,你很善良,如果我想要见你,你不会不见我。”
听秦北辰说着,唐晋从牟足劲找漏洞准备反驳,渐渐变得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