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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时不时传来行人的骂骂咧咧,只不过经由过滤面罩的过滤,厚度超标空气的稀释,骂了也跟没骂似的,总之传不到天高路远的私人区那里。
    此时,喻易也戴了过滤面罩。为此,他不得不摘下自己的宝贝墨镜,直面一些事情。就比如眼前街上每一个人身上模糊的重影。
    他的这双眼睛可以看到一年内死亡者的死相。而死亡很多时候并不是由于外在显而易见的死因,而是因外在无法判断的复杂情况。他的目光中, 因外在无法判断情况而死者, 身上就会出现一个模糊的重影。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世界见到的绝大多数人身上,都有这样的重影。不过他目前只见过公共区的人, 没见过什么私人区的人,暂时还不能确定死亡范围。再则他至今都没有找到死亡之源,并不能妄自猜测其中缘由。
    喻易思忖着,将目光从一个干瘦的行人身上收回。公共区居民基本都很瘦,他曾觉得他们最有可能因为饥饿而死,事实证明,也许在他们的身体被贫乏的物质条件彻底打倒前,横生了什么枝节。
    喻易边想边走。许是略显烦躁的心理驱使,他的步伐无意识中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A-12物资领取中心。
    领取中心的门口站着两个手持突击步/枪的警棍,他们见喻易走近,立即用挑剔的目光在喻易脸上扫射一番,半晌才不耐道:“赶紧进去。”
    喻易很是无所谓地晃荡进了大门。
    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喻易稍微打量了一遭,竟然发现了一个老熟人。他再次瞅了一眼,确定那个靠在墙角,用衣服掩住手臂上弹片擦伤血痕的青年正是游戏中的战力榜第二,变革之剑。
    没想到这家伙游戏里一副热血上脑的毛糙样,现实里却看着还挺冷静孤僻。
    只是,如果刚刚不是他的错觉,在变革之剑用衣袖将那片染血的皮肤遮盖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道绿光。跟游戏里治愈的光效似的。除此之外,他还在变革之剑身上感到了一阵6阶的能量波动,准确的来说,是能量密度正在不停攀升的6阶能量波动。
    照目前的速度下去,恐怕不久之后,变革之剑就能突破7阶。可根据舒笑笑之前的探查,这颗星球除扶隐意外最高的能量等阶分明只有5阶。
    喻易皱起了眉,如此反常的现象让他很难不想到至今不知何处的扶隐。他怀疑这个变革之剑和扶隐接触过。
    喻易正想着,忽听一声惨叫。他鼻翼翕动,便觉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顺着血腥味望去,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溃烂的男人。
    男人摘下了过滤面罩,正用右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他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臂,面部皮肤都已不成人样。
    喻易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当然知道,因为他看到过。事实上,他看到的除了重影之外的死相,指的就是如此死相。
    他甚至觉得,出现如此死相的缘由是,这些少数的例外死在了重影死相相关的催命符到来的路上。
    大陆的97%已经被末日时代之前的战争,以及末日时代中途的斗争污染,而其中46%更是因重度的污染成为了生命禁区。公共区就处在成为生命禁区的路上的剩下的陆地。其上明里暗里留存着不少的战争遗留物,污染物。
    被可供居民通行路线划在外面的遗留物与污染物只是一部分。由于被污染大陆的内里都已经腐烂掉了,可供居民通行路线上也存在着不小的隐患。
    某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某次随心而至狂风也许都会掀开隐患之上遮掩的土块。随后,暴露在阳光下的隐患就极有可能炸毁某个路段,或者像毒蛇一样盘守在原地,给予经过的行人关乎生死的问候。
    很显然,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在此前路过了某个隐患。到此时恶疾爆发,他的身体状况已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除非有一位高阶医生愿意及时救他。可一时间又能去哪里寻找一位高阶医生呢?
    喻易微微别过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多年来的医术只能拯救残损的身体,却不能拯救从内部就开始坏死病变的器官。他似乎时不时就需要去排解面对死亡的无力。
    男人空荡的左手急迫地在身上摸索着,像是在寸草不生的死地上索求着救命之药。溃烂的脓水混着血水擦在他的塑料薄膜外套上,脏了原本粗看干净的厚袍。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身旁的人见状,只是神情麻木地默默退开了几步,捏紧了随身携带的绿色全息眼镜——他们为数不多的作为人的权利。
    他们麻木,是因为这一幕在公共区其实是颇为常见的事情。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救别人?贸然接近,兴许还会被感染。他们只能怨而已,只能恨而已,这怨与恨的对象却永远都活得好好地,毫发无伤地牵着他们的狗链子。
    没过多久,男人像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住寻觅的手停住了。他颤着手,猛力从衣服的某处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抗生素分散片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板未拆分过的药。一板有六颗圆扁的药片。这也是公共区的生活必需品之一,不过是一次性分发且不会再补发的稀有品。
    男人用溃烂流脓的手指一次性抠挖出5片,急匆匆地塞进了嘴里。附近没有水,他就直接干咽,连着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才成功。在这之后,不出片刻,他溃烂的、恐慌的、痛苦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祥和安定起来。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像是病痛发作的所有痛苦都消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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