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跟我说说吗。”
闻言,发着呆的白散仰起头,回过神来,果断摇摇头,余光朝下瞥了瞥江岸的诗集,快速收回,他舔了舔微涩的嘴唇,干巴巴说,“没事。”
江岸点头,把小奶狗的牵引绳从左手换到右手,上前两步,牵住白散的手微微用力。
“看路。”
他指腹划过他手心,泛起奇异的痒。江岸没提醒看路前,白散还有点自觉,发呆中知道抬起脑袋瞄几眼,以免撞到电线杆。
现在一被提醒便娇纵,反正有江岸在。白散抬起脑袋也不看路,耷拉着眼皮只一个劲儿瞅牵住自己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站在街口等红路灯时,说着没事没事的白散下定决心,揉了揉被风吹得通红的耳朵,歪着脑袋认真看路边一株覆雪的松树,不经意说起。
“江先生,我之前送你的那本书,还在的吧?”
是的。
其实白散早就开始怀疑,江岸并不喜欢自己送他的那本手抄版《小王子》。
根据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观察,白散确定江岸平时不看童话故事,多是一些哲学思想类会让人昏昏欲睡的书。
虽然他心里知道一直知道这点,但送时多少也觉得自己的礼物会有些不同。并且那不是一本简单的《小王子》,他有在书页上画很多插图,尽管不是很好看。
真正意识到江岸不是很喜欢他的礼物,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白散习惯晚饭后在客厅复习,旁边有趴在软垫上懒洋洋打瞌睡的小奶狗,也有靠在沙发里看书的江岸。
原本是很平常的一晚,复习到十二点,之后两人各回各的房间睡觉,等待一如既往的第二天。
可当时白散刚刷完一张卷,放过被咬得惨兮兮的笔,瘫在椅背里准备休息两分钟再战。他拿起桌边的甜牛奶,慢吞吞喝着,视线从被小奶狗藏在软垫下的一截牛奶味磨牙棒,缓缓挪到江岸身上,小心翼翼的,带着点隐秘的小开心。
仿佛喝完一碗苦中药后吃到的糖,从指尖到舌尖都甜丝丝。
江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戴了副无框眼镜,视线一直落在手中的书上,读得有些慢,如同每句话都要跳在舌尖落回心底,好好过一遍。
两分钟后,他才落下指腹捻开一页。
白散趴在桌子上,下巴枕住胳膊,漫不经心地想着。于是又歪着脖子,目光从江岸落到书名上。
是他没看过,并且一定不好看,通篇似是而非的人生禅悟。
也是在那时,白散注意到,江岸并没有看自己送出的那份生日礼物,手抄版《小王子》。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强烈,江岸的视线仍落在书上,不为所动,却忽然开口。
“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抓紧时间,够你再刷两套卷,没做完的明天再说,十二点必须睡觉。”
白散被抓个正着,猛地一缩脑袋,过了足足三分钟才小声应下。他在纸上画着圈圈,觉得江岸一定是混进人类里的怪物,除了表面的一双眼外还有两双眼。
所以才能一双眼正在看书,一双眼看着时间,还有一双眼盯着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他没再吱声,刷着最后一张卷时还在惦记着手抄版的《小王子》,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几天,他依照本能做完后的卷子,哪道题有差错,可能不对自己在做时就清楚。之后想偷个懒,便不再对答案,直接看下笔踌躇时的题。
而闲时,江岸会看几眼他扔在一旁的试卷,就这几眼,居然也找出了很多他不曾察觉到的小纰漏。
反之,如果江岸对他的生日礼物有兴趣,翻过那本手抄的小王子。尽管白散是对着书抄的,但有过几晚,抄着抄着不留神睡去,精神不够集中,难免出现差错。
可是自从生日后,江岸提也不提,由此可见,也许根本连翻都没翻过,生日当天看的那几眼,便是最大的关注了。
虽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日礼物,和江岸满房间的书比起来,尚且算不上什么。全身力气突然被放空似的,白散扔下笔,抠了一下手指,眉目恹恹拿起剩下的半杯牛奶,仰着头,咕咚咕咚喝完。
透明玻璃杯在桌面留下一个冰冷的圆形水印。
那天晚上,白散并没有问起,只是躺在床上,比平时睡得更迟些。
那之后,他胃口也照旧,该挑食时挑食,被耐心哄了也会多吃。
不同的是,晚上他们一起在客厅里,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时,白散闷头做题,写着写着总无意识抬起头,目光移到江岸手中的书上。
他有时候看史书,有时候看法律,还有时候是医学。
接连几日下来,自从那天生日过后,白散再没有见到那本《小王子》。
有天落着细雪的晚上,或许是最近按照一日三餐的频率带小奶狗出去玩,它已经养成习惯。忽然因为天气原因不能出门,便攒着力气没处使,有些疯。
小奶狗从鞋柜蹦到沙发,从一楼蹦到二楼,快成一道虚影。白散手足无措,觉得七八岁的小孩子都没它烦人。
直到蹿进江岸的书房,成功以一小坨打败了满墙的书,看它们四零八落,纷纷坠落地面,小奶狗才消停下来。
也聪明。
不过两三秒,察觉自己办了坏事,小奶狗夹着尾巴,转眼一呲溜下了楼,钻进沙发底,怎么喊都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