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有一会儿了, 在四楼校长室, 你过去找,或者在这里等等都行。”
白散乖乖道了谢,没留下, 学生天性,他不喜欢留在老师办公室。
办公楼和教学楼分开,校长室不太好找,白散没问路过的老师和保安, 一个人慢慢悠悠,兜兜转转, 找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校长室门开着,一道陌生的爽朗男声喋喋不休,谈着国内外局势。
随后响起江岸的声音, 平平缓缓, 沉稳浑厚, 像无云长空掠过一只白鹭。
意思是天色耐看,因而日出日暮、落雨落雪、候鸟迁南迁北都是极好的。
不管江岸说什么, 能不能听懂, 只要他开口,白散都愿意听。
那些在心里胀得鼓鼓的、像巨兽般想要毁坏一切的、不停翻涌的情绪,都将在江岸开口后烟消云散。
如同每个自然醒来的清晨,微光,鸣鸟, 心脏静静悄悄起伏着的温温缓缓的平静。
白散没进校长室,他趴在楼道口的栏杆上,垂着脑袋安静等江岸。
他们的话题从国内外局势转到近年来的教育改革,又谈起人才形势和发展未来大趋势。
白散越听越犯困,他只知道要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大学,要是学的累了,或者考得不好,那就去吃两个草莓挞。
“白散!”尚商一声吼,把昏昏欲睡的白散拉回现实,“你在这干什么呢,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
校长室里谈话一顿,白散揉了揉眼睛,蔫蔫地站直身,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等人。”
“……哦,”尚商欲言又止,憋了几秒,指了指档案袋,“我来盖章,不知道校长在不在,俩教导主任一个比一个忙。”
白散点了点头,刚才那尚商一嗓子已经把他暴露了,再在门外待下去也没意思,他跟在他们后面进了校长室。
进门,迎面一张大班桌,白散一眼看到江岸惬意坐在大班桌前的高椅上,双手十指交叉搭在桌上,抬眼看来。
陪在尚商身侧的长头发女人忽然轻声开口,“儿子,快跟校长问个好。”
尚商还跟白散大眼瞪小眼,突然被拽了一下,听话地问了声好。
紧接着长头发打开档案袋,取出一张纸递去。
“校长好,我是尚商的家长,这不是刚考完试么,李立仁老师让我来找您在转学联系单上盖个公章,我这两天就抓紧把转学手续办完,免得耽误孩子上课,去年就是因为参加数学联赛,有点耽误其他科目,成绩落下些,虽然得了个二等奖,但还是吸取教训,以后我一定督促他好好学习。”
坐在大班桌后的大额头校长接过转学联系单,看了看尚商,乐乐呵呵道,“也要适当放松,远光高中欢迎你,好孩子。”
长头发连连点头,“一定一定,说起来,从小到大尚商都特别让我放心,从小学开始就特别热爱学习,小学初中高中老师都夸着,隔三差五他就给我捧个奖状回来,现在家里贴都贴不下……”
尚商不自在地拉了拉他妈妈,却起到了反作用,越说越兴奋,恨不得把他十一岁就已经换完乳牙的事都一起讲出来。
此时白散格外庆幸,他拉来的是对自己并未熟悉到这种程度的江岸,如果换成老院长,大概他四岁零七个月后便不再尿床的事都能翻出来说一说,不过,有老院长在,也不大可能见到校长,有这个机会。
“考完了?”江岸靠在椅背里,垂眼问。
白散默不作声,抱着透明袋点了点头。
大额头手上一顿,忽然抬头看向他,话语迟疑,“轻舟,这位是?”
白散垂着脑袋吸了吸鼻子,心里冒出一堆小问号,江先生和大额头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轻舟’不太像小名,也一点都不像他的小名呼呼一样显小,难道是江先生的表字吗?这也太老头子了吧。
江先生又会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反正家长是不可能了,遇到熟人一戳就破,那么会是朋友吗?忘年交?还是说医患关系……
在他万分纠结的时候,江岸已经懒笑着开口,带有几分揶揄,“是被你拒之门外的学生。”
江先生就是江先生,白散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没说,他不问,单单尚商来盖个章,就已经猜得七七八八。连考得好不好都避开了,不论其他因素,只提拒绝。
“啊?这,你看这,”大额头稍稍一怔,自己也知道只招一个学生,他苦笑着摆了摆手,“我倒还寻思着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就有了兴致来我这小地方。行了,我想想啊,南大预备班还能空出来一个位置,但如果成绩不够好,跟不上,第二周就要分去重点班——”
反正也不会在这所学校念,不需要面子了,他挪到江岸身侧,踮起脚,趴到他耳边,围起手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不需要江岸欠下这份人情,他自己也可以考上。
江岸侧过身,拉下他的手,很认真问,“不喜欢?”
静默几秒,白散咬着下唇闷闷地嗯了一声。
会给江岸添麻烦是一方面,他自己什么水准自己最清楚,也真的怕从南大班掉出去,会使人失望。
“好。”江岸定定看他几秒,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婉拒了校长的邀请,言笑两句,和白散小尾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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