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有口腔喷雾,你要不要?西瓜味的,”蒋乐乐晃了晃一个细长的小瓶子,又从包里翻出一个装着粉色液体的不明物品,“还有糖果调的香水。”
酒气难掩,但相比起一身香水味,白散更喜欢满襟酒气。
他站在冷风穿堂而过的窗口,接过西瓜味口腔喷雾,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喷了喷。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距离他和江岸约定的时间仅剩半小时,留下小小孩子会喝酒的印象真是太糟糕了。
白散欲哭无泪,尤其是大白天,中午。
如果江岸问起,他倒是好解释,偏偏从这段时间相处来看,他觉得江岸并不是会多嘴询问这种事的性格。
酒后去学校考试白散勉强可以接受,可是一想到要以醉过酒模样出现在江岸面前,他突然觉得被老师认为是个会喝酒的学生、失去转入新学校的机会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下午一点半,白散在小区门前等到江岸。
他一反常态,拉开车门直接钻进后排座,时刻谨记与江岸保持距离,摁下车窗吹着冷风,举手投足都轻柔慢缓,小心翼翼地隔绝着气息浮开。
所幸江岸是真的很忙,从他上车起,每不超十座路灯,会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找他的人似乎能从北城排到融城,电话接起来便放不下,好像永远都打不完。
白散有一点理解为什么最开始见到江医生时,他并不常使用手机,并且现在用的还是一款老人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什么都做不了。
试想一下,如果他每天有着接都接不完的电话,那么多事情等着要处理,肯定也会讨厌手机。
哪怕一定要使用,也是功能最少,能通过手机联系上他的途径越少也越好的那款手机。
白散很怕麻烦,换位思考一下,自己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务,每下达的一个决定无形中可能会涉及到数以十倍的人。
太容易诱发心衰了。
他趴在前座椅背上,担忧地望着江岸发量喜人的后脑勺,幸好幸好,但还是要提早预防。
秃了,就丑了。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延长,白散耳边都是江岸和别人通话的声音,沉稳,有力,轻轻一道气声都有种隐晦的性感。
他一个人坐在后排座上,趴着前排椅背,偶尔扭过头,望望眉眼疏淡的江岸,偶尔从椅背空隙间探出小脑袋,看看一往无前行过的路,并不觉得无聊。
再无所事事时,他脑袋搭在座椅护肩上,仔细回想,在被数不尽的电话缠上之前,江岸甚至一次都没有拿出手机,好像根本没有这种21世纪必需品。
而手机之后的出现,还是在他不得不前往融城,买机票时,江岸为了联系他才使用。
白散突然睁大眼,一脸不可思议,这么想来,导致江岸被电话缠上的罪魁祸首,好像是自己。
罪恶感飙升。
没留给他太多忏悔的时间,已经到了学校。
周边环境很好,位于商业街繁华地段,学校偏中世纪的装修,严谨而大气,仿佛有着一段很古老的历史。
和白散上一个十分接地气的学校相比,完全不同,一看就很难进,令人望而却步。
江岸此时接完电话,大概也是嫌烦了吧,他扫一眼信息,见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直接把老人机关机,扔到一旁。
其实来早了,校门还没有开。
按照白散以往的经验,至少要等到两点十分,也就是说还有近二十分钟。
他朝江岸稍微挪了挪,又靠近一点点,从后面探出小脑袋,以认真商量的软绵绵的语气小声询问。
“坐在车里等待很无聊的,等会儿你要陪我进去么 ”
江岸没接话,侧身,抬手屈指捏住他下颌,微微抬起。
“喝酒了。”
!!!
大意了。
江岸的话并非询问,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陈述,平静的语气同样听不出半点情绪偏颇。白散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对。
他被迫仰着头,表情茫然,仿佛照在聚光灯下,一切想法清晰写在脸上。而在江岸的视线盲区,手指抠了一下又一下,背上的细汗密密麻麻。
“其实……是今天中午有同学聚餐……很久不见了……很难得……我没忍住,喝了一杯啤酒,就一小杯,不多的……”
白散的解释声越来越小,究根结底还是他的错,没分寸,欠考虑。江岸确定酒气后便收回手,没有告诫,没有提醒,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看起来只是很随意的姿态,白散却感觉到了千般重,车内气压很低,沉重,肃穆,有种喘不上气的错。
明明江岸一字未说,白散心里却好像听到了数百个江岸的质问,他垂着脑袋,慌张开口,语无伦次。
“今天真的是意外,我本来没想喝酒的,我之前都有喝掉半罐可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一滴都不沾。我可以写保证书的,还有这次的检讨书,我检讨书写得特别好,英语老师都夸我,要不然还可以抄古诗抄课文抄单词……”
江岸失笑,懒洋洋地问,“这么熟练?”
“嗯!”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白散顺着杆子往上爬,也不怕残留的酒气散出,他蹭到江岸右侧肩膀处,眼睛亮晶晶的,“我还可以抄名字,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酒量其实还可以的,不会醉倒在大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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