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之外, 其他玩家也在同一时间有所察觉。
祠堂内, 四名玩家一起站在门边。方敏喃喃自语:“要下雨了。”
下一刻, 龚良玉纠正她:“已经下了。”
她们眼前的青砖地上,出现一块一角硬币大小的湿痕。
眨眼之间,湿痕越来越多,迅速打湿所有青砖。
祠堂外狂风大作,风声如虎。
玩家们脸色难看。
同一时间,村内,村民们开始骂骂咧咧地收衣服、收其他晾在屋外的东西。
齐建明从一栋空屋走出来。他背后人家,是七十年前兰婆娘家。兰婆不姓程,是村子里少有的外来户之一。她的娘家已经十分破败,未有人住。除去兰婆外,这户人家其他人要么化作一捧黄土,要么早年就出山打工,与村子断了联系。
他不介意身上淋雨,而是在此刻直直抬头,看向天空。
突如其来的雨水冲散浓雾,露出黑云压城。重重黑云遮天蔽日,将山淮村笼罩其中。
山淮村仿若提前入夜。
大雨磅礴,所有人一起听着雷声。闪电在云层之间穿梭,忽而一道粗如儿臂的闪电直直朝山淮村劈下——!
齐建明蓦然回头,身形矫健。几步踩上墙头,又翻上屋顶,不顾自己会不会暴露身形。终于赶在闪电劈下的最后,看到那间被闪电选中的房屋。
山淮村建筑风格鲜明,整个村子都是大圆套小圆,祠堂在中间。齐建明数了片刻,意识到:那是方婶家。
他知道程娟失踪了,知道兰婆的话,却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时间前推数分钟,方婶家屋内。
兰婆眼睛闭着,嘴巴里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几乎睡着。
村支书和谷老师都察觉到窗外暴风骤雨。村支书从“莫非真的有鬼”的念头中挣扎出,几步上前。季寒川让开一点,方便村支书看屋外。
村支书脸色愈暗。
在兰婆声如蚊蚋的咒语中,季寒川问:“文德哥,雨下成这样,没办法出山了吧?”
村支书沉默半晌,说:“是。”
非但不能出山,此刻还要祈祷,希望暴雨不要带来山洪。
季寒川提起另一件事。
“文德哥,”他轻轻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村支书,“这会儿下雨——”
村支书脸皮抽了抽,显然已经想到一个方向。
窗外愈黑,屋内愈暗。季寒川到底是眼神好,能看出村支书脸上的所有变化。
他觉得自己很残忍。但他还是问出来了,说:“雨水会冲走人的味道。我们留下的纸条,也不一定有用了。”
这会儿是冬天,失去了林荫遮挡,雨水会顺着数枝干往下。
村支书颓然。他像是骤然老了十岁,心如刀绞。
他嘴唇颤抖,脸色苍白,眼中似有水光。
季寒川定定看着他,听村支书说:“是。”
他说:“——我们可能,找不到剩下的人了。”
季寒川沉默片刻。
村支书猛然回身,看着炕上程娟。
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望见几道影子。
屋内声音还在继续。这一刻,村支书无比希望,兰婆的“收惊”真的有用,让程娟不要白白送死。
她是个聪明女孩,以后要出山村、考大学!如果因为今天的事被耽搁,如果自己在发现她以后不回山淮村,而是直接去上吴村,那这会儿程娟说不定已经在出山去医院路上!
村支书觉得,如果程娟出事,那自己一辈子都过不了这道坎。他一念之差。
在这样昏暗环境中,谷老师上前,打开东屋的灯。
“啪”一声,灯光亮起,照亮整个屋子。
也照亮程娟的眼睛。
方婶喜极而泣,在一边捂着嘴,发出呜呜哭声。
兰婆倒是不疾不徐,她慢慢地,念完最后一遍咒语。
“……猪儿神,花骨神。”
“八大菩萨和老君,举起令旗。”
“有感有应,三声吹净。”
念完之后,兰婆捂住程娟额头,在她头顶吹了三下。
吹完最后一下,兰婆脸上露出点笑意,看着程娟,叫了声:“娟儿,你回来了。”
程娟缓缓眨眼,似乎困惑,从炕上坐起。
她环视周遭,视线一点点在屋内所有人身上滑过。
然后忽而笑一笑,说:“嗯,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屋内所有人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季寒川蓦然回头,看向声音发出方向。
他走出东屋,走出大堂,看向前院。
前院有一刻柿子树,此刻半边树干被劈开,露出焦黑内里。
季寒川若有所思。
雨水哗哗流淌,东屋讲话声隐隐绰绰传来。季寒川没再进去。
他靠在门边,耐心等待。
果然,不出片刻,有人进门。最先来的是石弘济,然后是吕和韵。这两人原本就在周边探索,见闪电直直劈入院中,于是赶来。
他们一路冒雨,身上尽湿。只是玩家体质特殊,此刻并不会冷。两人先后看了柿子树,吕和韵有点遗憾,说:“怎么不是枣树?”
季寒川从屋内角落找了把伞,打着出去,饶有兴趣问:“枣树有什么讲究。”
吕和韵看他一眼,反问:“刚刚这儿发生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