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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着自己,缓缓蹲下身去,脑袋深深扎在颤抖的肩膀间,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了青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
    这次住院,肖辞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闲的几天。
    从小到大他都在忙,忙着上学,忙着给家里放羊;等大一点儿了,又要照顾患病的母亲……他就像一个上紧发条的时钟,日复一日,疲于奔命。他早已习惯了神经时刻紧绷的生活,此刻真让他闲着,除了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许干,他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前两天,他还能勉强靠着成欢买给他的那个魔方打发时间。可是到了第三天,不管怎么打乱魔方,他都能闭着眼睛在一分钟内把魔方还原时,他才意识到,成欢花钱给他买了一个赔钱货——这么简单,还怎么玩?
    明明是花一样的钱,为什么不给他买那种十二个面的?
    老严去学校上课去了,严小草也要上学。整间病房只剩肖辞和那只泰迪熊相依为命,肖辞简直无聊爆了。
    所以当肖燕抹着眼泪来病房看他时,肖辞的第一反应是兴奋,第二反应才是焦虑。
    他最怕给别人添麻烦,他受伤这件事不想让别人知道,当然更不想让肖燕知道,可是,她还是知道了。
    肖燕眼睛肿得像两颗小桃子,进病房前怕肖辞看出来,还特意把眼泪都擦掉了。她坐在肖辞的病床前,两个人静默良久。
    “对不起…”终于,肖燕低着头哽咽道,“姐姐当初不该赶你走的,你要是跟我住在一块,肯定、肯定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姐。”这一下肖辞就着了急,他发现肖燕是真的爱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怎么就叫她赶走的了?
    “跟你没关系,姐。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肖辞怕她不信,还特意伸展开双臂,做了个夸张的动作。结果这一下扯到了受伤的右臂,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万般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地躺回了床上。
    “你尝尝这个,”肖燕忍住眼泪,打开带来的那个保温桶。小碗中是满满的一碗鸡蛋羹,上面淌着香醋,撒着香菜末,热气袅袅,清香勾人。
    肖辞正是饿的时候,接过来尝了一口,就不说话了。
    “味道怎么样?”肖燕还等着他的回复。
    肖辞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挺好的。”说罢紧紧扎着头,用小勺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蛋羹。
    他只是想起了他的母亲。
    他突然就心念电转地想起来,他四岁那年,哥哥被人拐走,他发着高烧,妈妈守在床头,用小勺挖着,小心翼翼地吹凉,喂他吃鸡蛋羹。
    连味道都那么像。
    他原本是完全不记得这件事的,却在尝到那味道的时候,过电一样,脑子里一下就有了个影。
    “好吃那我就还给你做……”
    “他现在待你好吗?”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肖燕声音顿住,低下头绞着手指,不说话。肖辞一看就急了,“他又打你了?嗯?”
    肖燕用力摇头,肖辞哪里肯信?正要撩起肖燕的袖子看有没有伤口时,门被推开了。
    “严老师。”
    老严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身上背心短裤,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小腿。腋窝里还夹着一个脏脏的足球——显然是刚踢完球回来,没想到这屋里有外人。
    老严当下有些尴尬,大手呼喇着后脑勺,“这位是?”
    肖燕条件反射般低下头去。
    肖辞说,“他是我姐。”
    说完又对肖燕道,“这是我班主任。”
    肖燕小声来了句,“体育老师也能当班主任啊?”
    “额…”肖辞嘴角狠狠抽了下,看向老严。
    黝黑的肤色,平头,刚毅大气的国字脸,四十岁依旧一身打了鸡血般的浩然正气。再加上现在…愣头愣脑的表情。嗯???
    别说,连他都怀疑自己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了。
    “老严是教数学的。”肖辞小小声。
    肖燕完全不敢看男人,只是和肖辞说悄悄话:“那他打人一定很疼吧?”
    肖辞:“……”
    姐,你好懂啊。
    老严看着在自己眼前窃窃私语的姐弟俩,有生以来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五大三粗。
    这俩人简直就是在露水里泡大的瓷娃娃,姐弟俩眉眼一个赛一个地清秀好看,就只是一躺一坐,这么个相互寒暄的简单动作,就美得跟画一般。
    老严深刻认识到了基因的强大,并为自己家小草的未来表示十分担忧。
    尽管小草她妈……咳,亡妻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不要再想了。
    “咳,咳咳!”老严终于忍不住“丑人多作怪”,打断了好看的姐弟俩,“嗯,那个…肖辞他姐呀,改天有没有机会,咱们……”
    老严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一边说,双手还一边比划着,“咱们那个,一起吃顿饭?”
    话刚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连忙又给自己的话打补丁:“你你你别误会啊,我就是想跟你,跟你了解一下肖辞同学的情况。”
    肖燕:“……”
    肖辞:“……”
    肖燕无措地看着肖辞,像是完全没了主意,关键时刻还得来倚仗她弟弟。
    肖辞点了点头,说,“老师们家访也是常有的事。”
    肖燕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出了对老严的第一句话,算是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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