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亮了一下,肖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的一块大石轰然落地,脚步愈发轻飘飘了起来。
当他走到韩霁月面前时,身上发抖到几乎连蹲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霁月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已经不知道哭了多久了,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面部一阵错愕,僵愣几秒之后,猛地抱住肖辞,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
这一哭就停不住了,孩童一般放声大哭。
肖辞被她抱着,有点儿手足无措,最后只得用冻到发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
“你怎么、怎么现在才来……”韩霁月声音沙哑,说不出的恐惧。
肖辞心里也很愧疚,“我,唉…我……”
他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忘记了那张纸条的事情,会不会更加伤了同学的心呢?
不过还好,她身上很干燥,应该是在下雨之前来的,没有淋雨。
肖辞倚靠着石桥壁发抖,桥下是干燥的,这座桥能帮他挡雨,却不能防寒。他**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微眯着眼睛,早已累到精疲力尽。
韩霁月大哭改为抽噎,一直在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他,“肖辞,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没…”肖辞说。
韩霁月往他那边凑了凑,指尖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肖辞,我怕……”
肖辞:“……”
“肖辞,我真的……”
“其实我也怕。”
一句话说出口,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韩霁月张着嘴巴哑口无言,只剩雨声依旧冲刷着石壁。
肖辞抱着臂,这才觉得稍稍清净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辞被冻醒,寒意像是沁到了骨头缝里,贪婪地吞噬着他身上的热量。他眉头皱了皱,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已经听不到雷声了,风声雨声却没有减小。远处,暗夜中的深林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近处,麓湖的水,眼看就要漫过来了。石桥下面,韩霁月也靠着桥壁,歪着头,仿佛睡着了。她手中的手机屏幕亮着,是这黑暗中的唯一一点儿光亮。
联系人的备注只一个字:哥。
肖辞咬着牙起身,替她接起那个电话。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到让他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声音——他的喉咙火烧一样疼,大概是找韩霁月时在暴雨中大喊所致。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音,慵懒中透着漫不经心。肖辞迷迷糊糊地跟那男生交代了几句,听到那男生仿佛轻笑了一下。一直到挂了电话,他才反应过来,那男生最后叮嘱他看好他妹,不要乱跑,他过来接。
下这么大的雨,又是在山上,他怎么来接?
大概十几分钟后,又或者更久,头顶上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起先还很小,暴雨中让人以为是错觉,一直到那声音变成更甚雨声的轰然巨响,肖辞才反应过来。
去,真的假的?
他扒着石壁微微探头出去,瓢泼的雨立马淋湿了他的头发。不远处的黑暗中,随着螺旋桨越转越慢,一架亮着灯的直升机稳稳地停在了平地上,直至螺旋桨停止了转动,直升机最终熄火。而那机头的大灯还照向肖辞,亮得晃眼。
肖辞微眯着眼睛,看到直升机舱门打开,一条笔直的长腿探了出来,然后是整个身子。那人撑着一把黑伞,个子相当之高,即便在黑暗中的肖辞都毫不怀疑。一直到那人走近了,手电筒照过来,肖辞才看清了他的面孔——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薄薄的唇轻抿成一条线,即便是从肖辞这个近乎死亡仰视的刁钻角度,那人的脸依旧帅得完美无瑕。
而他此刻正睨着肖辞,肃穆夜雨中身材线条格外修长凌厉,如同一把泛着寒光的瑞士军刀。
男生缓缓俯身,凑近肖辞的脸,喉结滚了一下,声音低沉:“你接的电话?”
被人从上往下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肖辞双臂撑着想要起身,奈何身子就像灌了铅一样沉,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猛地一下竟还真起不来。他只得微微侧头,偏开男生锋锐的目光,低低应了声:“嗯。”
“你……”男生还欲再说什么,突然被一声惊呼打断:“哥!”
刚巧醒来的韩霁月双眼瞪得很大,眼泪紧跟着就下来了,“哥,你总算来了。”
江朝只得把目光移到女孩身上,确定她没事后微一点头,从兜里掏出另一把伞递给女孩,“拿着,自己进机舱。”
韩霁月愣了一下,潜意识觉得她哥的要求好像有哪儿怪怪的。但她和江朝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平时也很怕他哥,就不敢反驳。接过伞,回头看了一眼他哥和坐在地上的少年,恋恋不舍地走了。
肖辞这个时候已经扶着石壁爬起来了,他不擅长与人交际,更是厌恶求人,眼下却不得不开口,“哥们,还有伞吗?借我一把,回家,明天送还给你妹妹。”
江朝轻笑一声,似乎觉得这话从眼前这个落汤鸡一般狼狈的少年口中说出来很有趣,“回家,你打算怎么回?这高山险林,滂沱夜雨,你要是一脚踩空,丢了小命可怎么办?”
一句话听得肖辞眉头紧皱,他下意识握紧拳头,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比他高了大半头的男生。
江朝却丝毫不在意少年带着敌意的目光,指腹轻按伞柄上的按钮,黑伞在头顶啪得一声撑开,扭头,冲少年做了个招宠物般的招手动作:“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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