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枯坐着好一会,葵花开始默默地练习归一诀,念着心法调养身体。原主身体素质不差,虽然不是上好的练武底子,但是并不是闺中孱弱的女子。
时间慢慢过去,葵花等着一个新郎官进门,她猜中了他会是个病人,却没想到这是个病得要死了的人,还是个孩子。
白净瘦弱,看上去年仅五六岁。
葵花心中就一个咯噔,这画风,有点像是小相公和冲喜的娘子。
这不是来当新娘,是来给他当娘的,或者说全职保姆。
那孩子是他娘抱进房间的,四十左右的妇人一声叠一声的喊着心肝儿,对葵花视若不见。
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子,还在不停地咳嗽。那妇人身上穿着并不厚实,却给孩子包了棉衣,还用薄被子裹着。
见葵花坐在chuáng沿,那妇人抱着孩子冲她走过来,开口就是:还gān坐着作甚,大晚上的还不过来服侍你郎君。
妇人身后跟着一个老嬷嬷,端着盘子,里头放了一碗黑乎乎的药和几个蜜饯,神色很是无奈。
男孩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不喝药,我不喝药!
那妇人就是何家的主母,秦葵花的婆婆,她把男孩放chuáng上躺好,又温柔小意安抚了许久,等那孩子睡了,才板着脸对葵花道:看你在娘家是个能gān的,我何家才要了你,可不要辜负我家银两。今日我儿还在病重,你可得好好照顾了,等他睡好了,你把药给他喂下去。
我儿若是有半点不舒适,你在何家没有好日子过不说,就连你们秦家一家,也别想安生。
句句是敲打,话里话外都是看不上葵花,何母有倚老卖老的架势,等葵花应了一声好以后,又敲打了两句方才离去,留下两个丫头在dòng房外侯着。
到此,新房里最显眼的是个小火炉,温着一罐药,咕噜咕噜的响。
还有chuáng里边躺着的小男孩。
怪不得原主拜堂时没有一丝喜悦。
那何姑娘是有过节大姑子,婆婆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刻薄人,还有个病殃殃随时可能丧命的小丈夫。其他人暂且不管,就这三个人,可以整得新媳妇没了人样。
新房的门被掩上了,葵花拿了把小蒲扇扇着小火炉,chuáng上躺着何家少爷,葵花打算等他睡熟了就接收剧qíng。
正要点上一根安神香把他给熏晕过去,那男孩却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
之前病态的红晕,和不断的咳嗽,像是装出来的,他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直转,看到葵花后有一些不自然。
男孩紧了紧里衣,从chuáng上走下来,gān咳了一声才说:你就是秦葵花吧,今天的事qíng,你要当做没有看到。
然后他拿一条毛巾,把正在煮的药壶提起来,把药全部倒到屋里的花盆内。然后拍拍双手,得意的道:让你们老是给我灌药喝,我偏要跟你们对着gān!
葵花略囧,这孩子,原来是装病吗?
她没有阻止他的叛逆,反而好心的建议:你把滚烫的药倒在花盆里,会把那一盆兰花给弄死了,药渣滓留在表面也会有气味。
男孩子的耳朵瞬间就红了,脸上的神气变成了尴尬,好半天了扫了一周屋里,最后才落在葵花身上,有些忐忑地问她:那你说怎么办?
然后他又gān咳了一声,对着葵花道了一声娘子。
葵花扑哧一声就笑出来,这孩子刚刚还一副你走你的独木桥的陌生人的样子,这会儿立马就套近乎了。
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等着她回答。他对于葵花没有阻拦他的动作,还是挺有好感的,此时对葵花就有了一些信任。
葵花就哄骗他:但那药水凉了,我帮你倒到外头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男孩信了,点头jiāo待下一次让她帮忙。
紧接着他就咳嗽起来,捂住嘴巴用力闷闷地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他是真有病。
葵花皱着眉头给他喂了一杯水,放了一滴空间灵水,一点安神的药物。
何小少爷沉沉的睡了。
葵花确定四周无人打扰之后,去了耳房入空间接收剧qíng。
又是一个狗血苦qíng大戏。
第101章 傻媳妇(二)
原主秦葵花是一个贤惠能gān的女子,只是命不好,苦了一辈子。
她爹是村里的老童生,为人古板,不懂得变通,读了一辈子的之乎者也,还是没念出个官儿来,反而是把家财耗尽,家徒四壁。
秦爹是个不立事的,幼年靠父母,中年靠妻子的嫁妆补贴家用,老年了,还要靠女儿。秦娘倒是个手脚勤快又有头脑的女人,只是她一心想让她丈夫出人头地,家里家外的事都被她打包。都说好人不长命,秦娘才二十出头,就把自己活活给累死了。
所以可以说秦葵花从小就是个没娘的孩子,底下还有一个小了十岁的妹妹,上头一个满嘴仁义道德却对家里没有多少贡献的老爹。好在他爹对他娘还是很感恩,没有给她两姐妹找后娘,生活窘迫,bī的秦葵花早早地立了起来,秦家就是她当家作主。
秦葵花有个心上人,就是涂邢垌,两人青梅竹马,就等谈婚论嫁。
可惜事qíng总有波折,城里有个何姓大财主,有钱有势,只是子嗣困难。他与妻子努力了许久,只有一个女儿,只好到处求神拜佛,又尝试各种偏方,年过半百了才得了一子。
偌大的事业终于有了继承人,何财主自然是欣喜若狂的,他与妻子两人把幼子当做上天赐给的宝贝,像呵护眼珠子一样溺爱这个孩子。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孩,身体非常虚弱,五六岁的时候差点夭折,老两口求到道观,老道士掐指一算,得到的结论就是要冲喜,在一算,跟那孩子命相合的正好就是秦葵花。
何财主在镇上村上,都是极富有权势的人,他最看重的小儿子有难,现在有了解决灾难的方法,那就是摘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都要做到。
在那之后不久,何家要用白银千两娶秦葵花做何小公子的妻子,这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落。
老童生秦爹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他当然是不愿意自家女儿被人扯是非的,连声呼荒唐。只是这会儿,秦爹躺在chuáng上起不来,他身子骨向来弱,一场风寒就让他去了半条命。秦家本来就破落了,他这一闹腾,看大夫抓药,一家三口整天就只有稀粥咸菜。秦小妹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对着一碗粥喝的舔嘴唇,小姑娘忍饥挨饿,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一个圈儿。
秦葵花暗自抹泪,以前他爹看她一个huáng花闺女,就不让她出去做工,因为书上说有rǔ斯文。秦葵花虽则认识几个字,却不像她爹那样古板,念书念书,得吃饱了才有功夫念书啊!
只是孝道难违,秦葵花想赚银钱,还只能偷偷摸摸地做些绣活。一天能得了几个铜钱,她得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花才可以买到最多的物资。
如今真的是家徒四壁,抠不出半个铜钱来。妹妹对着她喊饿,秦葵花把自己煮了的心都有。
所以当何家说,用一千两白银来娶她,秦葵花心动了。她爹是不知油米贵所以不为huáng白之物忧心,还能口口声声地指责她爱慕虚荣且贪财,一向听从父母之命的秦葵花愤懑了,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她爹还在装清高。
两人意见有了分歧,其实两人就算都反对这门亲事都没用,这是最终决定权在何财主手上。
何财主原本还想请官媒来着,但何小公子年纪太小,请不了。何财主就派人把秦家的房子里外装饰了一番,拆了许多旧物换了新物,又花了大价钱请了大夫买了药,把亲爹的风寒治好了,还给秦小妹治了一身新衣裳。
何财主本就不是个尖酸吝啬的人,他这一举动,占据了极有优势的舆论风向,就算秦爹再怎么骂骂咧咧,在外人看来,何家做得足够了。
倘若秦葵花不嫁,才是不道义。
何财主可以用qiáng,但他拐了一个弯儿用软bào力bī得秦爹妥协了,读书读呆了的人,最怕别人的风言风语。
秦葵花嫁到何家,小夫君就是葵花身边的娃儿,何晗煜。
何晗煜那一场风寒确实病得要死了,秦葵花整日整夜陪着他,给他擦汗退烧,终于是把他小命给救了下来,也就更坐实了冲喜的名儿。那之后何晗煜大病小病不断,秦葵花问过大夫,是底子太虚,筋骨不够qiáng健。秦葵花便哄着何晗煜锻炼,还学武,变着花样儿让他身体qiáng壮。
等何晗煜十二三岁,他的身体就真的好了起来,男孩子对秦葵花是极为感激的,比起他娘他姐,何晗煜更亲近秦葵花。
而这qíng况,就让何母嫉恨了,她怀胎十月产下来的孩儿,怎么可以有了媳妇忘了娘,为此,何母对秦葵花是百般刁难。
秦葵花是个愚孝的媳妇,或者说有点儿傻了,她自认是何家花了大钱买来的,那么就算为奴为婢,也是应该的,何况她还是名义上的少奶奶。所以秦葵花百折不挠,任由婆婆作践。
双方矛盾的升级,在何晗煜十三岁这一年。
也就在这一年,靠近北方的小镇饱受战乱之苦,何财主惨遭横祸,一家的顶梁柱塌下来。
何母当场就晕厥,何家大女儿何馨歌哭的眼泪汪汪,何晗煜咬着牙关只看着秦葵花,他想报仇,他想家族兴盛。
秦葵花历来是个能gān的,做小伏低是被孝道与三从四德压制着,如今婆婆不顶事,她被迫成为了何家的顶梁柱。
战乱之中,何家的下人或逃命,或趁着主家老爷死了捞一把银子远走高飞。可以说,一场战争,何财主的意外,让何家百孔千疮。
人人自危,秦葵花昔日的qíng人涂邢垌就偷跑过来要带她逃命,道是此地不可长留,南方才安全,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涂邢垌自她嫁入何家,就一直在做工攒钱,夜以继日,已经存够了一千两白银。就像赎人一样,他要把秦葵花从何家买回来。
战,百姓苦,秦葵花只是个姑娘,当然对战事的残酷恐惧害怕,她心底是期待跟涂邢垌一起远走高飞的。
何家母女过了一段自力更生的苦日子,对银钱的重视比以往要迫切得多,当涂邢垌拿了一千两银子来时,何母两眼都放光了,毫不犹豫就答应放人。
何馨歌则是妒火中烧,这几年她苦苦追求涂邢垌,却得不到,她怜惜他日子过得苦,还去给他洗衣服,还是总被拒绝。原来他在存钱,全都是为了已经成为她弟媳妇的秦葵花!何馨歌自认是个千金大小姐,屈尊给他好脸是给他天大的面子,可她成了笑话,她把自己耗成了老姑娘。
简直是奇耻大rǔ!
秦葵花让她受了奇耻大rǔ。
梁子结大发了!
只是事已至此,何馨歌再怎么恨,也没有用处。所有人都以为,秦葵花终于可以脱离何家,与涂邢垌去过夫唱妇随的小日子。
然而两人准备的南下旅程还没有出县城,秦葵花又回了何家。因为她在自己的行囊里看到了一块玉佩。
那是何晗煜随身戴着的,何家的祖传玉佩。何家没有人挽留秦葵花,但要除去何晗煜,这孩子是真的亲近她。
秦葵花被男孩的真qíng所感,终于对着涂邢垌哭喊: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心上人一根筋犯蠢,涂邢垌没有办法,又跟着她回了小镇,那赎金何母只肯还给五百两,涂邢垌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何母对秦葵花能回来还是挺意外的,只是还是很硬气道:是你自己要回来,我没有求你。
秦葵花知道她的脾xing,当时只是笑了笑,以为自己终于是能感动她。
却不知道,她感动的只有她自己。
原本气得好几天没吃饭的何馨歌,此时倒看秦葵花特别顺眼,只要还是她的弟媳妇,涂邢垌就还是单身,她就还有机会跟他在一起。涂邢垌又在附近做工,并没有去南方。
只有何晗煜,真心实意的愉悦。
半年时间磕磕碰碰过去,战事还在延续,何家更加破败,他偷偷跟秦葵花说,他要去军营。
此时何馨歌已经搬去涂邢垌屋里与他同住了,女追男,隔层纱,纵然没有皮ròu关系,她也与他成了公认的一对儿。
所以何家于何晗煜来说,并没有太多要cao心的事儿,反而他在书中看到英雄豪杰建功立业,被点燃了青chūn。
秦葵花思考了三天,最终还是支持丈夫。
何母是把儿子当成眼珠子带的,平日里男孩有一点磕磕碰碰就让她呼天抢地,要是让她知道何晗煜要去上战场,何母怕是要撞墙。
何晗煜是连夜偷跑的,等何母知道实qíng,她指着秦葵花的鼻子骂了三天三夜,骂她是个扫把星、丧门星,秦葵花半句话都不敢搭。最终还是何馨歌回来把她娘劝住了,男儿志在四方,能闯才qiáng。
只是儿子一走,何母就对秦葵花变本加厉的看不顺眼了,这事儿把秦葵花大义回来何家的qíng分全部抹杀。秦葵花在她看来就是个傻的,傻乎乎地回来何家她喜闻乐见,可如今蠢到把她儿子送去战场,她恨得想活活掐死这个蠢猪。
秦葵花自知这事儿虽然大义,但于一个单传的家庭来说,是毁灭xing的打击。之后她对何母更是唯命是从,何母让她往东她绝不站西边。
但是秦葵花的作态仍然没有令何母顺气,反而让她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何母毫无顾忌地收拾她,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让秦葵花整日整夜立在chuáng边儿服侍,顺便让她吃不好睡不好,攒劲儿折腾。
如此三个月,秦葵花纵然是铁打的,也终于捱不住,晕了过去。
何母吓了一跳,不qíng不愿地请大夫过来,一把脉,竟然是喜脉,算算日子,正是何晗煜离开的那几天。
把秦葵花当奴隶使唤的何母,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何家有后,可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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