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孟习正在喝水,被吓得汗毛一跳,扭过头来,看见他把手机拍在桌面上,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怎么了?”
他的目光不禁落在了那部手机上,上面还在叮咚叮咚地跳着消息,“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宋淮本无意和他说这些隐秘事,但是赵玉兰打字速度快,消息跳动地让他心烦,就嗯了一声,“我妈。”
奇怪。
这还是孟习和他坐同学同桌和室友到现在,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
他一下来劲了,把屁股下的椅子往宋淮那儿挪了挪,“怎么个情况,说说?我给你排忧解难。”
“也没什么。”宋淮按了静音,彻底把手机丢在一旁不管了,随口说,“我妈催婚。”
孟习:“哦,催婚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爸妈也——”
顿了两秒。
“催婚?!!”
“吵死了。”宋淮捂住耳朵,“你是喇叭转世?”
孟习嘴巴都搂不住了,“催催催催催——”
宋淮烦不胜烦,下意识地抬起手要捂过去——
离那张叭叭叭的嘴就差十公分。
掌心停住了。
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温热的呼吸声。
菜市场的喇叭也刹住了。“……”宋淮顿了顿,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语气平淡,“嗯,催我找个女朋友。”
掌心带着刚呼出的两息呼吸离去,驻在两人之间的屏障这才渐渐倒塌了下去。
孟习默不作声,喉结滚动两三圈,才慢慢开口:“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太他妈的危险了。
这几天因为宋淮的克制,导致他一度放松了警惕,在宿舍里不戴手套也不戴口罩,刚才要是一不小心碰到……
会爱上他的不是别人,是宋淮。
完了。
真的会完蛋的。
“……”
宋淮眼角微微上扬,默不作声,只从余光里看他。
这种带着一点说教和命令的语气……
熟悉,又不爽。
“怎样?”
孟习抬起头,“啊?”
“我说,”宋淮俯视他,语气很轻,“碰了会怎样?”
“……都说了,不要碰。你记着就好了。”
孟习严肃地说,“万一不小心碰到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到时候你会很惨很惨的。不要和我打打闹闹,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可以勾肩搭背的关系……”
孟习皱了皱眉,“你不会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吧?”
宋淮哗啦啦地翻着手上的书,置若罔闻。
孟习顿时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
这人就是这样,孟习和他相处久了也慢慢发现,兴许是有一处优势发挥到极致,导致宋淮骨子里都带着一丝不常有的傲慢。
他习惯掌控全局,把一切都幻化成手心里的棋子,只要棋盘仍旧按照他想要的方向走,那一切的细枝末节,都可以不用去理会。
像他们刚才说的这件事,或许宋淮也明白,但是一旦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孟习不霸道,性格也不差,要是一些可以商量的事,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唯有这件事是底线。
“你可以拉我的衣服,或者碰我的帽子,但是不能直接碰我,知道吗?”
孟习千叮咛万嘱咐,宋淮都是一副没在听的神情。
他有些失望,索性翻出了口罩,三下两下戴在了脸上,“你就装聋作哑吧。”
他站了起来,准备趁着还没关门、去楼下吹吹风,再买几包辣条冷静冷静。
“是你先把凳子搬过来的。”宋淮哗地翻过一页,嗤笑一声,不甚在意,“能有什么严重的事发生。”
孟习的脚步顿住了。
宿舍的窗户还没关,风声夹杂着树叶响动声混进小小的房间里,带着一丝绿叶的清爽气息,瞬间将人的大脑清洗得干干净净。
“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孟习淡淡地说,“你会无法自拔地爱上我。”
·
孟习走了。
宿舍里窗户大开,前门串风后门透气,循环的空气带来一丝早秋的凉意。
宋淮握着一只签字笔,笔尖在那本《1984》的书页上停顿了很久,还是没能落下去。
半晌后,他合上了这本厚厚的原版书籍,重新将它归整回书柜。
僵直的背靠在椅背上,他仰着头、直面从上打下的、炙热的白炽灯光。
四周安静一片,细小的动静都轻微可闻。
逐渐变黄、变灰的蟋蟀趴在大树树干上,嘶声力竭地喊出最后一批夏日的声音。
宋淮根本没听见芸芸众生中这渺小蟋蟀的挣扎。
他微闭着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孟习临走之前说的几句废话。
“不要随意靠近。”
“……你会无法自拔地爱上我。”
简直就是荒唐之言。
无法自拔。
他默默地将这个词噙在口中念了几遍,最后嗤笑一声。
赵玉兰发了几条微信给他,一直没得到消息,又看了一眼宋淮的时间表,给他打了电话。
“喂?淮淮,妈微信上跟你说的你看到没有?”一接电话,赵玉兰就说,“怎么不回话呢,妈还以为你没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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