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上前就要爬上马车,脚下一滑却是差点整个人扑在了马车上,旁边的张喜急急来扶,却被他一把推开,自己近乎láng狈,毫无帝王仪态地爬上了车,去掀开车帘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马车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全部都来自于靠在车壁上,脸色苍白得像是一捅就破的白纸,呼吸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的人。
明净涵伸过去的手在不断颤抖,被自己滚落下来的泪珠啪地一声砸了上去,似乎连顷刻之间就碎得四分五裂的泪珠的分量都不能承受。
他说不出来,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怕叫出声的呼唤是最后一次得到应答,怕此时的只言片语眨眼后已是遗言。
他不敢说话,因为他从来不敢想他会失去贤贤,即使失去锦绣江山,即使亲生父母皆背弃他,即使永远被爱而不得甚至连诉之于口都不能的痛苦所折磨,他也从来没想过会失去贤贤。
他没想过,是因为根本不敢想。
单是眼前的这个贤贤,他看着就已经像是在一刀一刀在自己身上剐ròu。
陛下。
静好睁眼就看见了面前整个人都在发抖的明净涵,之前朦胧的感觉彻底得到证实,她自以为把他照顾得足够好,到头来却连折磨着他的感qíng都没看到。
陛下,她伸手朝向他的脸颊,半路上就被颤抖的手抱住按在了脸上,丝毫没顾忌她满手都是血,陛下,一生福祸相依,上天给陛下的祸已是太多太多,陛下以后一定会有用不完的福分
不要,贤贤,明净涵努力地朝她笑了下,不要说这个,你就是我的福分,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你不要说这个。
他最后一句已然是在祈求。
静好朝他笑了下,温和得像是当年最艰难却也最相依为命之时,最近几年的种种艰涩和疏离已经被她省略,再也没有权利的挣扎,再也没有责任的束缚。
你听我说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有力气了。
明净涵张了嘴却不敢再说话,用力地摇头,连带着眼泪滚滚而下。
在朝堂上已经逐渐被朝臣认可,甚至觉得他已经能从一代权jian手里抢回旁落的大权的英明神武的少年明宗哭得毫无帝王的威仪。
陛下之后,当是文成武德,四海升平。
静好这时却越发地会笑,不是那种敷衍又模式化的笑,而是真的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就要从心底里漫上来的笑意,我很期待你能做到这些,我也很高兴你能做到这些,陛下会是这个皇朝最功勋卓著的人,平宗连您的头发丝都比不得。
她的称呼凌乱起来,显然连神智都已不甚清晰,只qiáng撑着最后一口气。
我不要这些,我不需要这些。
明净涵急急地伸手过来捧着她的脸,尊贵至极的双膝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她面前,只为了离她更近些,能够把想说的话说给她听。
贤贤,我这些都可以不要的,你继续做你的权臣好不好?我把所有的事qíng都jiāo给你管,我再也不和你生气,再也不大声和你说话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犹豫着动作,似乎是想要将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埋到她的怀抱里,但又怕错过能看到她的每一眼,在巨大的恐慌之下,连牙齿都冷得发颤。
甚至连喉间都涌上来一股血腥气。
静好笑着看他,手指在他脸颊边摩挲了下,积蓄些快要散尽的力道想说之后的话。
然而明净涵已经快速地在她动作里感觉出来了些什么,一时间浑身发冷,寒颤从接触的指尖一路蔓延至全身,差点就让他软倒在地。
你知道了。
他面无血色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了,知道我爱慕于你,知道我爱上绝对不该爱的人,知道我对你有疯狂到让我自己都害怕的念头。
明净涵qiáng迫着自己将手从她脸上收回,已经被各种负面qíng绪填充着的眼眸却还倔qiáng地看着她。
你一定觉得这很恶心吧?
你对我这般好,而我却不知廉耻地对你起了这种念头,明知这念头此生注定难以善终,却还是仗着你的那点怜惜,恬不知耻地想要留下你。
他说着就嗤笑了声,车厢随之一片死寂。
静好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喉咙发痒地牵动出一连串剧烈得连内脏都要扯出来的咳嗽,被隔断得七零八碎的喘息似乎在下一刻就要被彻底夺去。
昨日新添的那些伤口更是争先恐后地渗出血来。
贤贤,明净涵完全晃了手脚,扑过来抱住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办,贤贤你不要生气,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贤贤,我会改的,我会改的,只要你别走,我一定会改的
没有。静好好不容易缓回来,同时也感觉到这个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再支撑了,她原本要说的话,只怕是说完。
可她要是就这样走了,明净涵八成会以为是自己枉顾常伦的念头将她气死。
她抓了明净涵就按在她肩上的手,往下直接按在了她的胸口,没有被死死束缚住的胸口即使弧度并不明显也多少能感觉到微微隆起的柔软。
明净涵瞪大了双眸,手上不自觉地就用力捏了下。
这简直就是他做过的那个不可思议的梦境。
贤贤是女的。
贤贤是女的!
静好用另外的手摸了下他的头,最后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没有怪你,但我必须必须是魏贤。
她要说什么已然分明,明净涵呆愣地点头,之后的话还没出口,肩上骤然一沉,怀里抱着的还温热的身躯已经卸了所有的力道。
终于抱在他怀里,终于靠在他肩上了的人,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呼吸,再也不会保护他。
他在可以得到的时候,彻底失去了贤贤。
喉头突然间一甜,一整口鲜血哇一下就吐了出来,沾到了静好原本就已经血迹斑斑的衣袍上。
整个人都在痛苦地嘶吼,却再也没有了能安抚他的人。
他的贤贤在他怀里。
他的贤贤死在了他怀里。
就在他刚被施舍了一点点的希望的时候。
第193章 大综合
幸爸版
。
养女儿最糟心的就是白菜好容易养得白嫩嫩,一只不要脸的猪来拱了。
幸行迟最近就处于这种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愤懑之中,重要的是,那还不是一只猪,而是一群蓄势待发的猪。
他厌恶地皱紧了眉头,看向对面那个当着他的面就敢对幸好露出那种垂涎三尺的笑的青年才俊,心下名为不慡的那股泉眼就骨碌碌地冒泡,沸腾着恨不得拿出来泼他一脸。
幸家那群老不死的,惦记着他三十多仍未娶妻,怕幸家着最好的天赋就此断了根,又顾忌着他随时发疯的可能,不敢打他的主意就动起了给他找女婿的念头。
挑老婆完全看他的喜好没错,挑女婿的话,至少一半的选择权在幸好手里。
快为此愁白了刚染黑的头发的老头们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幸好不过是个将将二十的小姑娘,见多了青年才俊哪里又会丝毫不动心的,幸行迟一贯又宠她,她真要喜欢了要嫁,想来八成也拗不过她。
却没想到听到了风声的幸行迟毫不含糊地就跟了过来,连名头都是现成的。
帮幸好掌眼。
原本自信满满的青年才俊们被一边笑得神秘的未来老丈人盯着,感觉随时可能被一刀割了喉去见阎王,连平时的三分风度都没发挥出来就灰溜溜地下了场。
便是偶尔有熬过了割喉微笑的也没熬过游走于全身骨骼,像是要被活体肢解的目光,尤其是那目光隔着大半个桌子隐隐落在其下半身时,差点就彻底软了。
幸行迟前几天刚论述了用某个第二xing征来判别年龄及日常生活经历等的办法,据说是解剖了数十例才得出的结论,且日前还在寻找新的实例。
他们暂时真的没有为科学献身的jīng神。
没开口就将十几号青年才俊吓得屁滚尿流,幸行迟啧了声,表示这点程度完全不够看,用眼角瞄了下脸色青白的几位老头。
这就是你们用来调和我的基因的青年才俊?
衣角被身侧的静好用力地扯了下,幸行迟瞄了她一眼,好歹将讽刺放到了最低的冷哼,臭着脸就起身走人。
静好正要跟上去就被人开口叫住,林林总总地说了一堆,总之就是下次还会安排,让她空出时间来好好见见。
还真是得了一次脸面就摆起了正儿八经的长辈谱。
静好把正在搅着咖啡的小调羹扔回到咖啡杯里,清脆的一声叮隔断了那群老头的喋喋不休。
爸爸的意思,各位还没看明白吗?
她冷下神色,自然间就带了与幸行迟如出一辙的傲慢和冷酷,刚才爸爸没说狠话到底是给各位留点颜面,以后若是再有这般连爸爸十分之一都不及的凑上前来,别人还以为幸家是多着急,多缺人撑门面了。
她言尽于此,也不再看那群人五颜六色的脸色,径直就推门走人。
站在走廊里的幸行迟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沉默着走出幸家老宅大门时,突然就开口说了话,幸好,按你日常相处的对象来说,你不该对那些人有任何优于lsquo;碍眼rsquo;的评价。
完全的陈述句。
她日常相处的对象?
静好转头看了眼毫不心虚的幸行迟,带了点调侃,没想到爸爸也自恋?
单从xing格的角度上来评价,刚才的每一个都要盛过幸行迟太多,而且那些个也多是术业有专攻的,总体而言,青年才俊还是算得上的。
幸行迟看了她一眼,连睫毛都在鄙夷她刚才的那句话。
恋慕心理会让人自动将对象美化,显然我并不属于这一类,他回过头正视前方,一派严谨,我做出的评价都是客观而全面的,你可以理解为是因为起点太高的自信。
他解释得这么认真,静好憋着笑没否认他。
结果半分钟之后,幸行迟自己回过头来盯着她,脚下却jīng准地迈过了挡路的一根树枝,你还没有赞同我刚才那句话?
赞同哪句?
起点太高的自信?
不该对那些人有任何优于lsquo;碍眼rsquo;的评价?
静好默默在他的眼神中确认下来是第二句,哦了声,大喘气得连幸行迟都忍不住频频看她才将话补充完,显然我日常相处的对象的自信起点太高,没有个差不多起点的我怕是真不会太好的评价了。
幸行迟冷静地恩了声回过头去,一路上安静地再没提这个话题,直到回了家里要开门时才捏着钥匙站在门边看了她一眼,突然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下。
他的动作飞快间还带了点局促,看力道角度和落嘴点,应该是昨晚看电视时看见的电视里的那个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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