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让人带着女儿下去更衣,自己带着壮大了不少的队伍再次前进。
静好跟着嬷嬷走了几步,顺着一直定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回头,正好就对上了李榭的眸子,上挑的眼角显得整个眼睛愈发狭长,镶嵌在其中的那双棕色的眸子,盯着她看时就像将她完全看透了一般。
仿佛知道她在想着什么,李榭突然就朝她笑了下,笑意yīn凉又寡淡,勾起的红唇微微动作,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等着。
等着什么?
想到他刚才的举动和那个笑,静好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他不会知道她来得蹊跷吧?
念头刚一冒出,就被她自己毫不留qíng地捏灭,不说周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她的不对,就是每个boss都有的极大的领地意识,在自己的地盘上突然多了个亲妹妹,要是真怀疑,早就对她下手了。
那又是哪里不对?
她边走边想,回忆着刚才的细节,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脚下一绊就砸在了一个婢女身上。
自动当了ròu垫的婢女反而松了口气,还好没伤着女郎,否则大妇
婢女快速地住了嘴,静好却终于想到了关窍之处,好像,郤夫人对李榭和对她,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啊,甚至在他伤重昏迷时也只顾着照顾她这个发热的女儿,刚才也是立即就指责了他。
所以,是在嫉妒她分了母爱?
毕竟也只有十三岁。
所以说,是等着看父母宠爱的到底是谁?
之前她遇见过的很多的boss,其实说起来大半都是小时缺爱,长大缺钙的类型,只要有人真的掏心掏肺对他们好,一般都抵抗不了攻势。
而就她之前看过的关于李榭的资料而言,他之所以会喜欢上那个骊姬,到了会为她放弃嗣子之争的地步,好像也是因为骊姬一直都表现得只有他,甚至还设计舍身救了他两次。
还真的缺爱啊。
静好展开手臂让婢女们给她换着衣服,边思索着对策,想要让郤夫人和李冠突然喜欢他不容易,但兄妹间的亲qíng,主动权她还是有不少的。
增加了他心中妹妹的重量,以后劝说什么的,也更有分量。
第44章 乱世枭雄(3)
李榭坐在案桌前,盯着面前的一册疏报看了有一刻钟,夙夜未眠,连双目都有些生涩,他正头疼地揉按着眉心,就听见被他责令侯在门外的小厮略带诧异地问了声,四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四姑娘。
他把这个称呼嚼在嘴里默念了一遍,昨夜害得他心绪难平,辗转反侧的人,今日倒是敢自己送上门来,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心虚啊。
他放了手里的朱砂笔,抬头正好就看见了带着一众婢女浩浩dàngdàng地开路进来的人,倒是摆足了高门嫡女该有的排场和威风。
还未等他开口嘲讽,看着像是带众来挑衅的人就抬手弯腰行了个诚意十足的礼,脸上还带着三分笑影,昨日惊扰了阿兄,静儿特前来赔礼。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个婢女就将手里的一方砚台放于案上,沉墨色的砚台透着股沉淀后的墨香,东南西北四角上只随手刻了一枝梅花,一株兰糙,一丛小竹,一朵墨jú,中间铁画银钩的一个篆体的砚字。
李榭立刻就认出了这方砚台,四景一字出于五位翘楚之手,又被前朝历代陛下放在龙案上历经了一朝起伏,外面的赝品都不知出过多少,刚被父亲拿到手时,他的那两位好兄长可是痴缠了许久,想求着父亲转手。
没想到父亲却独独给了这位四姑娘,又被她转手送到了他的案上。
这是上赶着来示好了?
李榭看了眼站在几步之外的人,嘴角的笑意愈发讥讽,四姑娘这是来我着显摆了?随手拿出的物件,就是这般的金贵。
静好接了婢女递来的茶盏,亲手端到了他桌前,一点都没被他眼中的恶意所击退,阿兄和我同母所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都可以是阿兄的,又为何要向阿兄显摆?
李榭看着她递到跟前的茶,微微抬起眼帘瞥了眼她,眼中赤luǒluǒ地就写着你递来的不知加了何物的茶水,我为何要喝。
一个个都要和他兄友弟恭,真当他是瞎了眼不成。
静好收回手,直接就揭开茶盖喝了一口,吞下后还张口让他查看,再次把茶盏递了过去,这下阿兄该放心了吧?
这次那双凤眼中的鄙夷更明显了,放心喝你的口水吗?
何况这位嫡出的四姑娘都能篡改人的记忆了,一般的毒物又怎能侵害到她。
静好把茶盏递给婢女,挥手让她们全都退下,看着坐在桌案后的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抱臂冷笑,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颇有几分相似,那阿兄想我如何?你我同母所出,血浓于水,阿兄这般防备着我,是觉得我会害了你的xing命吗?
我若是有一丝想和阿兄争的心思,趁着阿兄病重时岂不是更好,又何必等到今日。何况阿兄之后是成大事的人,与其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和我算着根本没有的账,为何不想想我如今的身份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她冷静地看着坐在桌案后的人,相互对峙的气势难分伯仲。
李榭思索了下她的话,转念间也信了几分,毕竟之前更无还手之力的他都还好好活着,平静得与以往别无二致。
如果她真能出手帮他,那他自然就不是多了个大麻烦而是如虎添翼。
甚至只要保证她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就行。
他屈指敲了敲桌案,清脆的声音响在空旷的书房内,一下下似乎就敲在心上,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静好启唇微笑,凭我是你的嫡亲妹妹,凭我称呼你为阿兄。我之后的一生荣rǔ与安宁,都要牵系在阿兄身上。
两人的视线jiāo汇一瞬后移开,李榭勾起嘴角朝她笑了下,后面那句倒也勉qiáng算个理由。
他伸手去拿了之前搁下的朱砂笔,又把摊了许久的疏报盖上随手扔到一边,推了推那个随手被放到了桌案上正妨碍着他的动作的茶盏,换一杯来。
静好听话地去端了一盏,就放在他手边又不会妨碍的地方,转去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见端了茶盏凑到嘴边的人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自顾自就端坐到了宽大桌案的另一侧,低头翻着手里的。
刚看进去一个字,眼下就被推来了一盏茶,伴着兄长大人有些挑剔的声音,太烫了。
静好喔了声,头都未抬一下,那就先放这等它凉吧。
不能再惯着他的臭得xing了。
李榭瞥了眼那个埋在书册中的小脑袋,啧了下倒也没和她计较,看了两册后端起那盏茶又喝了一口。
两人一个批复疏报一个看书,倒是相安无事得很,李榭之前还注意下她是否会借机看疏报,抬了几次眼都只看见了一个正对着他的小脑瓜后,也没有再过多注意,在墨汁快用尽时还指使着人给他磨了一次。
既然做妹妹的都给了准话,他做哥哥的还当什么畏手畏脚。
当事的两人倒是一点都没有从剑拔弩张转换到和谐相处的不适,但将来送药的小厮谷雨就有些接受无力,他看了眼无比和谐的两人,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字都没说,把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
三公子,药来了。
李榭瞥了眼药碗,直接用空着的左手接了递给静好,尝一口。
静好眨了下眼,他已经把药碗递到了她嘴边,微微一倾就迫得不想让药洒了的她喝了一大口,从舌尖清晰传来的苦味让她忍不住皱了脸,好苦。
毫无同qíng心的兄长大人施施然将药碗收回,转了个向就一口喝尽,平静得就像是喝了一碗白水,恩,我就是看看有多苦。
都说这位四姑娘最怕喝苦药,看来至少还是真人。
他看着瞪大了眼愤怒地瞪着他的静好,很有责任心地将桌案上的茶盏推了过去,我这没有蜜饯,你喝茶冲冲味道,收回的指尖还很好心地感受了下温度,现在刚好凉了。
凉透了!
静好端着正凑到嘴边,那头又慢条斯理地来了一句,看来你是真不嫌弃我的口水。
静好,
就非要挤兑回来吗?!
郤夫人处理了一堆庶务,正躺在榻上让人按着肩,闭了眼就想起最近老是见不到人的幼女,四姑娘最近都去了三公子那边?
这兄妹俩差点打了架,倒是把感qíng打出来了?
侯在一边的婢女立刻就答了声,女郎最近都陪着三公子在书房理事。
她帮着三公子理事?郤夫人却是不太信,但也不会说自己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什么坏话,只当她是孩子心xing,父亲不在就巴着阿兄了。
给那边送些四姑娘喜欢的糕点去,告诫她们别让四姑娘冻着饿着她正要再嘱咐几句,前院的管家就匆匆地迈步进来,大妇,郎主让人带了口信,说是他已经动身回来了,过几日就到。
当真?郤夫人直接从榻上坐起身,神qíng有些激动,她在昊城虽是锦衣繁荣,却难免还是担心在前线的夫主,没了主心骨,有些事就唯恐出错,也怕着他什么时候就出了意外,眼前的一切都成云烟。
她细细地确认了李冠并没有受什么伤后,脸上的笑容更是如何也按捺不足,快,快去告知四姑娘,说她阿父马上就要回来了,让她也高兴高兴。
阿娘说阿父马上就要回来了。
静好端着两手的糕点摆到了桌案上,顺便就把一起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埋头工作的人。
李榭的手顿了下,笔尖的一滴墨汁就滴到了他正批复着的疏报上,遮住了他刚落笔的几个字,晕成一片。
他gān脆就放了笔,伸手敲了下被放在一旁叠着的几本内容大致相同的疏报,犹豫着之前谋划的几种方案,哪种最彻底又最能把自己摘gān净。
他刚重来不久,能用的力量不是还未到时机就是还在谋划之中,在这时基本找不到人死心塌地地帮着他一个仅是占了嫡出的名分,没有军功没有政绩,而且上头还压着两个元妻的嫡子的公子。
但这人又非死不可。
想着一抬头,就看见一侧坐着的人正一边看书一边吃着糕点,偶尔还抿唇笑上几下,真是好不惬意。
左边。他敲了下桌子,微微张了嘴,向抬头看来的人展示着自己充分的理由,手脏。
静好伸手捏了块被指定的槐花糕递到他嘴边,低头就看向他沾着淡淡墨迹的手,正好看见他的食指停留在一个颇为眼熟的人名上,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一下下地在字的三分之一处滑过。
动作轻得不留一点痕迹,却带着浓重的杀气。
而且他划的位置,看着正好就和砍头一般。
她最近一直和他相处,倒是摸出了他的几分脾xing,与其拐弯让他猜测出更多,倒不如直接单刀直入,阿兄不喜欢这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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