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做了很多,足够护住想护住的人。
少年接着点头。
静好拉了拉身上盖着的厚厚的披风,觉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在此时已经挥霍殆尽,她看了眼还有些没回过神的少年,用力捏了下他握着的手,艾伯特,我要睡一会,也许会睡得很久,但是你不要担心,我会醒过来的。
艾伯特被手上的力道捏得回神,直觉就要反击,却在闻见周边熟悉的味道之后卸了力道。
他回来了,捏他的人是她。
他随着这个念头而起的笑还没完全出现,就感觉到肩上骤然一沉,不属于他自己却又怀念无比的力道瞬间压了下来,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
紧闭的眼,毫无血色的脸色。
他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里完全冰凉的温度。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有人从外面拉开了车帘,看见车内的场景后惊得尖叫出声,再也顾不得平时的礼仪,连滚带爬地就上了车,颤抖着手就去碰失去了意识的人。
克洛丽斯小姐,克洛丽斯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手还没碰到人,守在一旁的男孩就狠狠地打开了她的手,暗沉的眸子像是在看着她,却又像是没有看见任何东西,暗沉沉地慑人魂魄,连语调都带着一股拧不gān的yīn暗。
不要碰她。
你还敢说!女仆长显然也认出了这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一瞬间激起的怒气甚至盖住了在对上那双眸子时的害怕,连声音都尖利起来,如果不是得到了你的消息又急着亲自赶过来,克洛丽斯小姐怎么会在初冬时就陷入昏迷!都是你,让她这几年来一直没省过心,你知道克洛丽斯小姐这几年都在忙着做什么吗?你只会láng心狗肺地一走了之,你根本就不值得她为你做这么多!
她最后几句话一出口,少年还没有反应,一直蜷缩在他识海里的声音倒是先哆嗦了,这个每次一点就爆的雷点啊,他都有些好奇这个老太婆的死状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艾伯特完全没注意到她后来的话,他只听见了前面的一句,那句几乎也拯救了他的话。
他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安抚着自己,她没死,他紧了紧环着的手臂,暗沉的黑眸里褪去了全然的绝望,漫出了些微的湿意,再呢喃了一遍,她没死,她只是昏迷了。
第40章 人魔之子(完)
昏暗的房子里透不出一丝的光亮,完全将窗外的冬景隔离在外,甚至热得都有些让人受不了,只能听见一道微弱的呼吸,还时不时就停住,再被听见时,揪着另一道被压抑着的呼吸都忍不住深喘了一口气。
房门被推开,莉维亚女仆长端着热毛巾进来,细细地给躺在chuáng上的人擦了手脚,看到守在chuáng边脸色灰白的少年,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克洛丽斯小姐不会这么快醒来的,你在这里守着,还不如回去休息。
艾伯特沉默地摇了摇头,开头吐出几个残破的音节后,许久不曾使用的嗓子才恢复了音调,她什么都不吃,会饿的。
他一直记得之前挨饿时的滋味,空空的肚子火烧一般的疼,死死地拧在一起,真的饿狠了的时候,真的是恨不得连自己都嚼了吞下去。
女仆长出门的动作一僵,再开口时有些掩饰不住的喑哑,饿也没办法,之前试过给她喂些吃的,可克洛丽斯小姐根本吞不下去,她开了门,回身关门时看了眼从回来后就守在chuáng边一直没离开过的少年,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好歹也没有辜负克洛丽斯小姐为他做了那许多。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艾伯特抬手看了下手腕,上面斑驳的咬伤因为太过频繁,就算是他的恢复力,到现在都还一直留有痕迹。
他盯着看了会,想了想还是咬破了食指,挤出了血滴凑到昏迷着的人的嘴边,挤开她的唇fèng,将手指探进去。
喝一点就不会饿了,你喝一点。
他一边低声地劝说着,一边就坚持着挤出血滴塞到她嘴里,不知她是否真的有喝下去,但那颜色浅薄得几乎和苍白的脸色化为一体的唇色却被他的鲜血润成了深红得发紫的色泽。
他等了好久,chuáng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甚至在夜晚再次到来时,qíng况更恶化了,额头上带着灼人的温度,呼吸断断续续,随时都像是要失去。
被急忙叫来的医生检查了一番,摇着头说不出什么,被满脸是泪的女仆长拉到了外面,一叠声地求着他开些药。
昏暗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安静得像是没有活人。
喂,清冷又沙哑的,属于男孩的声音突然就响在房间里,他直接坐在chuáng边的地毯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另一只手感受着那几乎都要感受不到了的脉搏,你有没有办法救她。
艾伯特趴在chuáng边,数着chuáng上紧闭着双眼的人的呼吸,数到三后,听见她再次停滞掉的呼吸,觉得自己的胸膛里跳动的东西都失去了力量,只能跟着她一起屏住了呼吸。
连着几天的不眠不休连他都有些受不了,遑论心qíng还在不断地起起伏伏着,惴惴不安地难以停歇,你有办法救她的对吧?你救救她。
再次听见他的提问,被吓得缩在角落里安静了好几天的声音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立刻就从藏着的角落里蹦了出来。
当然有办法,魔王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你真的成了魔就会成为魔王,救一个人还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担心着自己太过喜悦的语气惹恼了气场低沉的人,再受几次之前的酷刑,最后gān脆停了话头,惶恐难安地飘在原地等待着发落。
耳边再次充斥着房间里几乎要爆棚的死寂。
成为魔王就可以,少年的声音平淡得听不见一丝起伏,像是下的不是什么重大的决定,那就变成魔王吧。
艾伯特看着躺在chuáng上的人,牵过她的手凑在唇边轻轻地碰了下,只要能救你就可以,是不是魔王不重要。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瞬间就涌出了一股浓郁的魔气,暗沉沉地在房间里不断旋转着聚拢,最上层最浓郁的部分已经变成了深紫得近乎于黑色,它们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丝丝地朝着跪坐在地上的人汇集而去。
艾伯特。
低哑得几乎要被忽视的声音,在沉寂的房间里却像是敲在了耳膜上。
汇聚过来的魔气立即就被堵塞住,在房间的最上方挣扎着扭动,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狠狠地扼住了脖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艾伯特想用力地握紧手里的温度,却又不敢做任何多余的动作,颤抖着捧着它贴在了脸侧,连带着声音都在哽咽,我在这里。
静好看了眼房间上方漂浮着的气息,那些似乎有生命的气体还在不断地挣扎着,甚至还带了一丝针对着她的敌意。
她的视线放在别处,等待得完全失去了耐xing的少年愈加不满,皱着眉就加大了对那些碍人的东西的束缚,恨不得把它们从房间里完完全全地压制出去,一边就扯了扯她还被他握在手里的手,带了几分委屈。
我在这里,看这里。
静好转回头看着他,确定那双深黑色的眸子没有任何异样后才松了口气,抿了下嘴里还残留着的血腥味,扯起嘴角朝他笑了下,知道你在这里。
她伸手摸了下他泛着青黑色的眼角,我知道你一直在陪着我,我很高兴。被他喂下的血液一路沿着食道灼烧过她的内脏,难耐的疼痛唤回了她残留着的意识,在意识到周围的气息不对后,及时地让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艾伯特,她拿着少年的手捂到了脸上,温和了所有的神qíng定定地看着他,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陪着我,不要变得不像你。
你会答应我吗?
艾伯特毫不迟疑地就点了头,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他的声音里到底还是带上了掩饰不住的后怕,你不要再睡了,我真的害怕。
差点就成为了魔王的少年起身将头埋在了她的枕边,嗡嗡的声音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的小shòu,回到温暖安全的巢xué之中才刚流露出自己的害怕,我还以为你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静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要你陪着我,我当然也会陪着你。
克洛丽斯小姐差点不行了,却又奇迹般苏醒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庄园上下,得到消息心急如焚从帝都赶回来的塔布里斯公爵下了马车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夸张地大松了口气。
他身侧跟着的青年听着也松了口气,笑着向公爵道喜,克洛丽斯小姐果然是有福气的人。
得到好消息的公爵大人笑着带他进了庄园,说不定就是格克亚上校带来的福气,以往克洛丽斯可是要昏睡过一整个冬天的,而且你们之前不是聊得还很开心的,以后在一起说不定更有福气。
来迎接公爵大人的女仆不再少数,在克洛丽斯小姐苏醒了的好消息下松快了不少的女仆们立刻就宣扬起了这个新八卦。
知道吗?公爵大人带了个年轻人来,说是格克亚家族的上校呢,而且听那意思,是想着把克洛丽斯小姐嫁给这位上校。
可不是嘛,说起这位格克亚上校,他和克洛丽斯小姐之间的牵扯还不浅呢,之前秋宴时,不是有位格克亚少爷在我们这不见了吗,那时格克亚伯爵都bī问到皇帝陛下那了,还是这位上校出来打的圆场,说是那位少爷,也就是他弟弟,之前就说要出海去看看,说不准就跑去出海了。
原来这位也是格克亚家族的,那和克洛丽斯小姐还真是门当户对
几个女仆们说着闲话远去,从侧门进来的少年才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深黑色的眼眸里一片诡异的沉静,看着那几个女仆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又是一个格克亚。
黑发黑眸的少年轻声笑了下,伸手按了下头顶刚缩回去的牛角,来得还真是积极啊。
就是,就是,藏匿在他识海里的声音愈发谄媚,之前的魔气那样浓郁,算起来你也吸了不少,魔xing都激得差不多了,要不gān脆就成魔吧,就差你一个念头的事了,成了魔王的好处不少啊,至少楼上那位姑娘就妥妥是你的了
任由他说着,少年抬脚就上了楼梯,转到熟悉的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克洛丽斯,那位格克亚上校是真的不错,上次你不是还和他很谈得来的吗?正好年纪也相对,在一起多合适,连陛下都觉得不错,总好过你之前找回来的那个小子,什么出身的都不知道,而且还是个孤儿,没有任何爵位和财产,以后你受欺负了都没人可以给你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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