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柏宗就在走廊里站着,仰头看着对面的巍峨雪山。
这就是哈巴雪山了。
祁良秦记得自己曾经读《男版潘金莲》的时候,里头形容严柏宗,不止如松柏刚直,还说他高冷洁傲如雪山,如今抬头看到这雪山,才知道这比喻贴切。
但他知道,所谓高冷不过是一层皮,严柏宗内里也有火热之心,严柏宗若真如外表一样冷心冷肺,他们两个也不会到这一步。
“大哥。”
严柏宗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醒了。”
“嗯,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有一会了,到点就醒了。我刚才去问了这里滞留的一些旅客,有人今天上午开车离开这里,我们可以搭顺风车。”
祁良秦点点头,仰头看对面的雪山,说:“好可惜不能爬雪山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严柏宗说:“想爬么?”
祁良秦点头。他要征服雪山,这个和严柏宗有着某种相似的事物。
他们吃了早饭,就搭上了顺风车。开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很是魁梧,一看就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他说他最爱登山,国内的山基本上都爬过了,这次来云南,,梅里雪山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他都爬了一遍。
“你们俩是……”
“兄弟。”
“朋友。”
祁良秦和严柏宗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兄弟是祁良秦说的,朋友是严柏宗说的。那人有些懵,问:“你们这是……”
“我们俩是好朋友,”祁良秦说:“但是跟兄弟一样亲。”
这个解释大概很合理,那人笑着说:“羡慕你们啊。我原来也有个好朋友,跟着我到处走,只是他去年结婚了,今年没能跟着我一起出来。”
祁良秦在想,严柏宗为何说他们是朋友,是因为朋友才有可能成为恋人,兄弟成不了么。
严柏宗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地跟那人攀谈几句。祁良秦坐在后面,一直贪看窗外的风景。
人生中有很多人,很多地方,可能一辈子也就只会见一次。但他不会忘了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他留下许多回忆。
他们到了县城,那人好心将他们送回了酒店。酒店广场上还有几个零星的帐篷,但更多的人已经回到了酒店里居住。严柏宗和祁良秦刚进了酒店的大厅,就看到了严松伟。
祁良秦激动地大喊:“松伟!”
严松伟回头看见他们,立即朝他们跑了过来。祁良秦和严柏宗笑着朝他走去,结果严松伟跑过来,一把将祁良秦抱在了怀里。
这倒是热qíng的超过了祁良秦的预料,不过好在严松伟很快就松开了他,转而去看严柏宗。
严松伟却没有要拥抱严柏宗的意思。大概是严柏宗从小就稳重成熟,他们两兄弟不像别人家的兄弟那样亲近,倒是比较符合兄友弟恭。两个人只是点头笑了笑,严松伟说:“好在你们俩回来了,不然我就又要折回去了,你说怎么就在路上错开了呢。”
“你没事就好。”严柏宗说:“见妈她们了么?”
“见了,我下来办手续呢,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们,都准备续住呢,这下好了,也不用续住了,妈在这边已经待不下去了,说等你们一回来咱们就走。”
“上去再说吧。”严柏宗说。
严松伟过去又搂住了祁良秦的脖子,祁良秦掰开他的手说:“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呢,一直联系不上你。你不知道,我和大哥再去找你的路上遇到了塌方,被埋在下头了。”
“妈都跟我说了,所以我心里才急呢,怕你们出事。你说大哥去找我也就算了,我们是亲兄弟,没想到你也跟着去了,真是叫我意外,良秦,看你平日里老是瞧不上我,对我还不错嘛。”
祁良秦笑了笑,有些心虚说:“担心你出事,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哥的么。”
“你这份qíng我记着了。”严松伟说。
“妈怎么样了?”严柏宗打断了他。
“有点不好,”严松伟说:“可能是这两天一直悬心,媛媛说她都没睡觉,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折腾了这一回,地震又受了惊吓,我还在想呢,要不要缓一天咱们再回去。长途跋涉的,也太辛苦,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上去见了老太太,人果然气色差的很。但是不像他们走的时候那么苍老,到底是打扮了的。她大概是很担心严柏宗的,但是可能他们母子一直不算亲昵,所以她一直拉着祁良秦的手,倒是把对严柏宗的担心,都透过祁良秦表达出来了:“你不知道前天晚上老大打电话说你们出了事的时候,我心里多后怕。幸好老天爷保佑,你们三个都平安无事。这地方我是不敢待着了,老二,你赶紧看看,他们原来订的机票还能不能赶上。”
“赶是赶不上了,我都取消了。只能订下一班了,听说这次地震影响挺大的,很多旅客都要走,不知道机票好不好订。”
“松伟和良秦我们三个都想歇歇再走,我们再在这里住一天吧,妈我看你脸色也不好,我带你去县里的医院检查检查。”
“检查什么呀,我没事。这地方怎么再住,睡都睡不踏实。”
严柏宗无奈,只得对严松伟说:“那你查查机票。”
“没机票,咱们就坐火车坐汽车,我是一天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了,要再出现什么不测,我不要紧,你们一群年轻人,可不能耽误在这了。走,咱们今天就走,你们俩赶紧去收拾你们的东西。”
祁良秦和严松伟回到房间,严松伟打了几个电话,祁良秦就去收拾衣物。
“包了两辆车。”严松伟说:“我去跟妈她们说一声。”
六个人,两辆车,正好三个人一辆。分配起来也容易,老太太怕严柏宗跟了严媛那一对做灯泡会尴尬,便自己去了严媛和赵浩那辆车,严柏宗和严松伟他们一辆车,都是男人,她那个不善言辞的大儿子应该会自在很多。
这次云南之行,老太太对大儿子的感qíng又上了一层,对祁良秦也多了许多好感。赵浩也知趣,见她来了,便自己坐到副驾驶上去了。经过这几天的考察,她觉得这个赵浩还算靠谱,虽然不是很有出息,但看得出来他和严媛之间还是严媛说了算的,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应该不会吃亏受气。
他们原计划还要往大理去一趟的,如今也都没心思去,直接打道回府了。老太太看着窗外美景,叹了一口气,说:“这地方我是再也不要来了。”
严媛抱着电脑在那鼓捣,她凑过去问:“你捣鼓什么呢,车上别看电脑,伤眼睛。”
“我把我和二哥拍的照片做了一个压缩包发在群里,这样谁喜欢什么照片就自己选。妈,我把你的照片单独挑出来,发到你邮箱里去了。”
“我看看你们拍的。”
老太太把笔记本拿过来放在了腿上,一张一张地浏览,时不时地点评两句,这个拍的好,那个拍的构图不对,最后看到一张祁良秦和她的合照。
照片中的祁良秦从背后搂着她。两个人都微笑着看着镜头,很像是一对母子。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其实本来祁良秦是站在她身后的,严媛拍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搂住了她,她先是一愣,随后就笑着握住了祁良秦的手。
大概是这次云南之行,让她真正意识到祁良秦已经和他们是一家人。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这张照片拍了一下,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里。
儿女都晒的太多了,她们这群婆婆,如今就流行晒儿媳妇。
严老太太那边刚发了照片,这边严松伟就刷出来了。他笑着把手机给祁良秦看,说:“拍的挺好看。”
祁良秦说:“我当时其实很紧张,怕你妈会不高兴,没想到她笑的这么好看。”
“我妈是黑脸包公,很少见她笑的这么慈眉善目,哈哈哈。”
因为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晚了,所以没走多远就到了huáng昏。严柏宗觉得坐汽车也不能太赶,怕老太太身体吃不消,所以停下来大家伙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饭的时候祁良秦偷偷坐在严柏宗身边,以为严柏宗会多看他两眼,但是整个饭桌上严柏宗都很冷漠,仿佛这两天的事qíng从来都没发生过。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老样子。也可能是祁良秦想太多了,本来严柏宗就不可能当着一家人的面跟他太过亲昵,严柏宗就不是那种会腻歪的人,何况他们又不是qíng侣。按照严柏宗的脾xing,他们即便是公认的一对,他大概也只会关起门来亲昵。
祁良秦也并非不了解严柏宗。可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失落,失落的根本原因或许不在于这一时的疏离,而是他和严柏宗的关系并不明朗。严柏宗又没有明确地说一句喜欢他。
严柏宗会不会回去之后想通了,不再理他。不管怎么想,招惹他对严柏宗来说都是有害无益。严柏宗又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是傻子才会选择他。云南之行,可能只是一场美梦,如今要离开这里了,美梦也就醒了。
这是个很长的旅途,再上车之后严松伟没撑一个小时就睡着了。睡着的严松伟非常老实,靠着他的肩膀。祁良秦就靠着车窗,他把车窗打开了一点,透着一点风。
他很喜欢坐车,尤其是靠着窗,可以看到沿途风景。那么靠着看了一会,他心里忽然有一种感觉,于是扭过头来,结果如他感觉得一样,严柏宗果然在看着他。
这种感觉被应验的感觉非常微妙,但他心里有些不高兴,就扭过头去。严柏宗忽然开口喊道:“老二,醒醒。”
严松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严柏宗说:“你别老靠着良秦,这么沉一个人,让你靠一路谁受得了,你要睡跟我换个地方吧,我这椅子能往后放,也有安全带,你睡的可能舒服点。”
严松伟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就点头说:“也行。”
“师傅,路边停一下。”
车子停了下来,严柏宗和严松伟下车,祁良秦听见两兄弟在车外头说话。
“就那么困?”
“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
严松伟坐上了副驾驶,将椅子往后放,然后便躺了下来。祁良秦递给他一件外套盖在身上,自己抿着唇看了严柏宗一眼,没说话。
严柏宗坐到他旁边,关上车门说:“师傅,走吧。”
车子继续往前开,严松伟大概真的困极了,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平日里是不打鼾的人。
车窗还开着一点,透过的风chuī着祁良秦的头发,最后的晚霞也要落下,夜幕低垂,车子已经上了高速路。
就在这时候,祁良秦忽然被严柏宗捉住了一只手。他动了一下,严柏宗却抓的更紧,祁良秦心里一阵温热,与严柏宗十指jiāo缠。
车里面越来越黑,他们相握的手掌出了薄薄的汗意。
祁良秦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他和严柏宗不可能一下子就**,要严柏宗完全接受他,大概也不会一蹴而就。他也不想太快,太快的感qíng没有根基,他心里不安稳,就这样循序渐进就很好,只要一直是进步的,只要严柏宗不是无qíng人。
说起来也是搞笑,他觉得他前几十年孤孤单单,空虚寂寞冷,大概都是命中注定。因为他吃了很多苦,所以如今上天给了他一个好男人。如今有这个男人握着他的手,他觉得以前的孤单苦涩都是值得的。要知道以前很多个夜晚,他看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心里常常很恐慌。同志的圈子就是那样,他身边没有同类,想要认识别人,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他也认识一些网友,看多了同志爱qíng的分分合合,知道这其中的艰难和脆弱,同志没有异xing恋那么好的环境,他也不是被命运垂青的很优秀的那种人,只能靠赌,多尝试,世道如此,他也无法改变。但他却有些矫qíng地想找一个一心一意的,可以一爱到老的男人。他有时候是迷惑的,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最后自己会不会一无所有,所谓总会等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不是只是一碗毒jī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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