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许蕾姆轻轻地咏唱了起来,
新月之侧、繁星之中
肥沃的国土是如血的鲜红,宽阔的海湾是如空的蔚蓝
将苏丹的旗帜带到遥远的西方吧,将哈里发的恩赐送到遥远的东方吧
宽大的叶、香馥的花
我思念着你,
在每一个圣月、春月和热月的第七天。
我的伊斯坦布尔、我的卡拉曼、我的安纳托利亚
我的巴达赫尚、我的巴格达和呼罗珊
那歌声婉转而动人,分明是描写帝国壮美的诗篇,在听过方才的故事后,却觉得颇具几分哀伤。不由让几个女孩子听得红了眼眶。直到歌声结束了好久,人们还沉浸在许蕾姆塑造出的世界里。哈洁缔突然问道,那个女子,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
房间里面有的东西可为什么房间也在里面?
大家细声讨论了一会儿,从绘画、烟壶、到窗口、门廊。
哈洁缔笑着对伊萨克说,伊萨克,你觉得呢?
彼时年轻人正在发呆,好像思绪飘到了遥远的地方。甫一听到公主的声音,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抬起头,旁边的女孩连忙好心地给他重复了一遍公主的问题。伊萨克于是说,是镜子。镜子放在房间里,而从镜子里也可以看到整个房间。
众人闻言,都纷纷表示认同。
而伊萨克又继续说,这个谜底并不难猜。那个女子只是想借由此告诉商人。她不需要浮华的宝石、华服或美酒,她只想要波斯的商人带给她映出他模样的镜子,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出现在那面镜子里,随着波斯的商人远走高飞。
说道此处,茶会里的每个人都恍然大悟,随即啧啧叹息。哈洁缔先是对伊萨克的解释大为赞赏,又在心里赞许着许蕾姆的故事。
可当她轻声地叫着许蕾姆的名字时,背后的隔间却没有丝毫回应。
她请仆人到后面去寻找,却发现,不知何时,许蕾姆已经静静地离场了。
【3】暗涌
那天,苏莱曼大帝心情很好。
早前订购的大炮和火器送到了,机能更是比之前强大了许多。尤其是可以连发的火枪,这使得奥斯曼帝国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
伊萨克在试射的时候,又出了一次风头。他装填火药、瞄准、和开火的动作迅速而干脆,射击目标更是十分精准。即使是在最为精英的苏莱曼大帝的禁卫军里,这样的水平也是极为少见,因此这件事是的苏莱曼对他也颇为惊讶,随即对他的赏识又更加多了几分。
证明就是,那天稍晚的时候,苏丹前往后宫时,亲身的侍卫就加多了伊萨克。
当夜,他自然又是去召见了许蕾姆。伊萨克与侍卫们一路送苏丹到达后宫,所有的侍卫和宦官都被要求在外面守候,伊萨克作为禁卫军副长,近日苏丹又屡遭刺杀。他便获准待命在距离苏丹最近程度的地方,严加守卫。
那天月色晴朗,空阔的宫苑内没有丝毫人影。
冬夜尚寒,伊萨克呼着白气,却像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时间缓缓流逝,一眨眼就到了后半夜。伊萨克睁着眼睛,却带了些倦意。他明明醒着,却好像落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耳边隐约听到院子另一角隐蔽处,女子泣恼的诅咒。
又是许蕾姆。
夫人,不要难过了
圣月第一天也带着许蕾姆,这个月以来每次来后宫都
夫人
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她似乎在与谁计划着什么。纤细的女声因为嫉恨,变得几近扭曲,她或许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深夜、和空无一人的宫苑角落,还有其他人在场。
伊萨克笔直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依旧径自仰着头看向夜空中宁静的月。银色的光芒好像从未变过,这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北方那遥远而广阔的平原。少女有着银铃般的笑声,将手中的花全部抛向他,转眼间,漫天花雨。
他就这样看着,似乎有片刻,仿佛化为了一尊在月色下精致的雕像。
那时,阴云从空中飘过。院子变得一片漆黑。
就连伊萨克的身影,也隐进黑暗里看不到了。
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伊萨克休息完毕,准备赶去新皇宫换班。刚走离休息处,易卜拉欣便走过来询问道,昨天在后宫,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年轻人沉默地摇了摇头。
黑发的臣子脸色阴沉道,昨天,老皇宫里丢了两个人,是陛下的侧室和她的侍女。他想了想,才说,这两个人总是和许蕾姆对着干不,这不是第一件了。那些失踪或者死去的女官、臣子、侍女,一切都对许蕾姆有利,但谁都找不到半分与她相关的端倪,难道真是巧合吗!
伊萨克不知易卜拉欣是在期待自己的回答,还是仅仅表示愤慨。于是他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易卜拉欣沉默了片刻,总算收敛了情绪,随嘱咐伊萨克道,好了。你最近在陛下身边比较多,守卫的时候也多注意点。
伊萨克应承了易卜拉欣,随即继续匆匆向新皇宫赶去。
外面的空气异常寒冷。他将外衣掩得严实了些,随即垂着头,加快了步子,恰好迎面也有一队人慢慢地走过来。几乎快要到了跟前,他才来得及抬头看向对方。一眼间,只知道是后宫女眷,遂觉得十分失礼,连忙向侧面退去,恭敬地让开了路。
三个黑衣的女眷缓缓地向前走去。经过他时,可以听到隐约的银铃之声,又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伊萨克摒吸,等着她们走过。而之后,他没有立即离开,却是沉默地垂着头,盯着地面上的石头纹路怔了好久,但终于,他还是没有回头,加快步伐地向另一个方向前进而去。
【4】死神的谋略
圣月第六天,下了新一年的第二场雪。
清晨,白雪压满了黑色的树枝。曙光未现,空气里是漠然的灰蓝色,仿佛死神界的氛围。
穿着黑色穆斯林丧服的少年站在空中,做出一个寒冷的样子,随即又撇撇嘴,自觉无趣,恢复了常态。他旁边的白衣女孩,穿着裙子、光着脚,亦是没有表现出丝毫寒意。只是眯着琥珀色的眼睛,好像在看一出皮影戏一样地,看着脚下的老皇宫从静谧、到鸣钟、到渐渐变得忙碌。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三个小时过去了。
还有两天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少年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
白衣的女孩调转视线,看向奉命站在老皇宫院子里、守候了一整夜的伊萨克。苏丹终于从许蕾姆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准备回新皇宫理政。伊萨克俊美的脸冻得有一点发红,他沉默地跟上了苏丹,向远处走去。
好吧,我去和他说说。少年往下漂浮而去。
等等。少女拉住他的衣角,差点把他拽了个趔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现在的打算是要牺牲自己的生命,让那个人活下去。他是绝对不会听你那几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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