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短短三四年的时间,这个被柳家爹娘当做希望的儿子, 身体衰败到不堪一击,苟且在无遮风挡雨的窝棚里, 艰难存活。
柳姑娘。
叶无咎得了消息赶来的时候, 听说瑟瑟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
他靠近时放慢了脚步。
瑟瑟眸中一转,脸上带着清清淡淡的笑:七爷。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 没有因为叶无咎与她说开后的变化, 也没有因为厢房内新得到的昏『迷』中弟弟而变化。
叶无咎觉着, 瑟瑟可能面对世间一切都不会有触动。
只是怎么可能呢。
令弟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刚刚大夫说,只要小心养着,就能养得回来。毕竟他年纪小,恢复力好,柳姑娘不要担心。
面对叶无咎的安慰,瑟瑟只一勾唇角:七爷说笑了,我并未担心。
的确在瑟瑟表『露』出来的一些情绪上,似乎并看不出她对弟弟有多么的担心。从头到尾,她冷静的把人带回来请大夫,一切都有条不紊,没有一丝的慌『乱』。
只是叶无咎看着瑟瑟一个人站在竹林边迎风而立的孤寂时,总有一种她在难过的感觉。
七爷,您还有您的事情要忙,您先回去吧,我这里并没有什么事,瑟瑟淡淡道,也请七爷替我谢过夫人们的好意。
接回一个陌生少年还有一个贫民窝棚里的哑巴,一般的人家都不会放心的,也就是叶家夫人们洒脱,指挥着下人立刻来北院帮忙,以及洒扫出了一间屋子,给柳安准备。
叶无咎陪着瑟瑟站了一会儿,见她的确淡定自若,知道这里用不上他,叮嘱了院里的下人紧盯着情况才离开。
柳安的情况凶险又庆幸,花了三天时间让他稳定了下来,而他可以坐起来说话的时候,又过去了三天。
柳安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却很小,逃荒的那些年许是根本没有吃饱过,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依靠着枕垫坐起来的他看着和十岁出头的孩子一样弱小。
瑟瑟坐在床边圆鼓凳上,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粥,垂眸给柳安喂着。
柳安醒来后到现在也没有说话,他疑『惑』地看着瑟瑟,可是又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的疑问。
瑟瑟给他喂粥,他就吃,周围人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让睡就睡,让坐就坐。
三姐姐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可能是曾经损伤过嗓子,听起来粗粝,一点也不像一个孩子。
柳安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个浑身贵气的冷面少女,就是他家四年前卖掉的小姐姐。
她变了许多,和以前截然不同。
可是在她安安静静照顾他给他喂粥的时候,柳安鼻头一酸,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变。
瑟瑟等柳安养得精气神差不多了,才问他这几年怎么回事。
他吸了吸鼻子,面对瑟瑟的发问,回忆了下这几年的事情,慢慢说道。
逃荒的百姓大多吃不好穿不暖,一个冬天过去,尸横遍野。
柳家卖了三个女儿,能够换来的也不过是几袋粮食,勉强支撑着他们走到了临京。
在那里柳家父母想要去找些活计,可是难民涌入,临京主城已经开始撵人了,别说活计,勉强能在临京讨饭就算不错了。
那时候,柳安就跑去想给人当学徒,可是谁会要一个拿不出钱财来的学徒。最后一家三口在临京走街串巷讨饭。
只是临京又一次开始撵人了,码头上的柳家父母一看就是柳州的逃荒人,这一次没有半点准备就直接把柳家父母撵了出城。
而那个时候,柳安还在城里要饭,根本不知道爹娘已经被撵出了城。
他找遍了临京,又出了城去找,可是他来来回回找了几个月,也没有发现柳家父母的踪迹。
他们有可能被撵到了更远的地方,有可能去了别的城。
柳安就开始朝周围找,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爹娘。
距离在临京的分别已经一年了。
他收了心思,开始寻思怎么养活自己,怎么挣钱去找父母接姐姐们。
只是柳安到底一个小孩子,讨饭都要养不活自己了。这个时候,他回想起在乡下时用草叶编蚱蜢,花枝做花藤的过去,动了心思。
柳安靠着记忆中的那么一点,做了许多的草编,用衣服兜着,到处去贩卖。
许是看他年纪小,许是他编的好,柳安换来了一些钱,勉强不用沿街乞讨了。
而他是一年前来到的京城。
他在京城里,遇上了哑巴。哑巴是一个青楼娼『妇』的儿子,靠着在青楼附近的施舍勉强长大。
而哑巴给柳安带来了一个新的方式。
柳安做了许多的花枝,让哑巴拿去青楼卖,两个人靠着青楼娼『妇』们的施舍勉强从睡街道到自己搭棚。
因为哑巴不会说话,又没有名字,青楼的女子见过柳安,知道东西都是柳安做的,索『性』就管哑巴叫做柳安。哑巴走到巷子里摇着拨浪鼓的时候,青楼女子就知道,编花环做铜首饰的柳安来了。
柳安用了一年的时间,攒了三两银子。
有三两银子其实他已经可以换个地方住,给自己看病。
可是柳安不敢花钱,他还要父母要找,还有三个姐姐要去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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