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缓缓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灼颜一眼道:“江家没什么规矩,灼先生不必担心。”
江宅毕竟已经修建几十年了,而为了保持传统,除了增加一些必要的现代设施以外内部结构家具都基本保持了原样,所以看起来有些阴森。梅姨走在前边,空荡荡的裤管里包裹着一截枯瘦的小腿,像是一个飘荡的幽灵一般,更是增加了诡谲的气氛。
灼颜跟在梅姨身后左顾右盼地看走廊两旁挂着的字画时,梅姨突然停了下来,幽幽道:“到了,灼先生。”
灼颜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西侧最里面一间,厚重的雕花木门,整套的纯木家具,猩红色的地毯,墙角的座钟,处处透着古老的气息。
梅姨问道:“灼先生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麻烦你了,梅姨。”
“这都是我分内的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梅姨走了几步,忽然停顿了一下,道:“三楼东侧有一间杂物室,灼先生最好不要去。”听此,灼颜就知这间杂物室肯定不普通,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而另一边客厅里,灼颜走后,江母对江辰道:“阿辰,白教授那边新研制出一种保健药,我和你爸吃了都感觉特别好。你在公司工作那么累,我就给你也买了几盒,一会儿叫小慧送到你房里去,你记得吃啊。”
江辰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因他小时候身体虚弱的缘故,家里人对他十分紧张,即使他成年后好转,江母还总是叮嘱他吃些补品,江辰虽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也不好拂了江母一片心意。
嘘寒问暖后,江媛挽着江母的手送她回房。江媛不解道:“妈,灼颜虽然不错,但毕竟是个男的,你就这么同意他和阿辰在一起了。”
“那不然怎么样,让阿辰和臆想中的纸片人谈恋爱?不管是男是女,好歹是个会喘气的。何况你弟弟的病……灼颜无权无势,就算最后不同意,给他些补偿这事也就过去了。而和江家实力相当的,哪个不是人精,阿辰的事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他们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来。唉,白教授那边次次说有进展有进展,结果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这次要是还不行就换一家研究室扶持,这些年我们给他投了多少钱,他们却一无所成。”
江母回到房里后呆坐在床上,眼神有些茫然,不在儿女的身边时她再也保持不了那副冷静的样子。江母从梳妆台的最下一格抽屉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相册,打开静静地一个人观赏起来。
相册的第一页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十分漂亮的女人,女人穿着蓝色的旗袍,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怀里的婴儿,眼中是浓浓的母爱。相册的第二页还有女人和婴儿,不过他们的旁边还多了一个儒雅的男子和一个穿洋装的小女孩。这本相册很显然就是江家的家庭相册了。
再翻过一页,这张相片上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不少,看起来有三四岁,穿了一身帅气可爱的海军服,笑得很开心。江母抚摸着照片中男孩的脸颊,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自从江辰五岁那年,他就很少见到他这样纯净的笑容了。
江辰五岁之前,虽然有些腼腆但是乖巧可爱,但自从五岁那年他被绑架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当时天辰的一家敌对公司破产,那家老板心中不忿,绑架了五岁的江辰,并要了一大笔的赎金。江辰是江氏夫妇手中宝,即使赎金数额巨大他们还是没有放弃,但即便如此,歹徒穷凶极恶,且是为报复而来,江母当时心中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最终令她没想到的是,警察破门而入后,发现江辰完好无损,反而几名歹徒皆倒地身亡。检查过后,警察发现他们身体上并无任何致命伤,但他们残留的表情和死不瞑目的眼中都透露出了极端的不可置信与恐惧。最终警察也没有弄明白他们的死因,只好记为死于突发急症。
在那次意外之后的最开始一段时间,江辰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如寒冰,那不是孩子能有的,江母最开始简直以为他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但接连找了好几个大师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好在没过多久这种现象就消失了,但江母刚放下心没几天,就发现江辰好像精神上出了些问题,不仅经常看到幻像,而且有多重人格的趋势。
让江母把江辰送到精神病院她是万万舍不得的,只能私下里偷偷治疗。万幸的是,只要处于安全的状态,江辰是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愿的,而且他的智力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比同龄人聪明许多,甚至说的上是个天才。江母抹了抹眼泪,拿起粉饼补了补妆,又恢复了原来贵妇的样子。
夜已深,晚风轻拂,一弯残月斜挂在柳枝头。此时江辰似陷入梦魇,眉头紧锁,额头显出一层薄薄的汗。
在梦里,这尘世的喧嚣渐渐远了,雾气缭绕的仙境苍穹山却近了。梦中江辰着一身蓝白云纹的眠云仙衣,看着流光水阁湖畔那拈花执剑的红衣身影,那承载了他年少时所有的绮丽幻想。
往日雾里看花般的记忆碎片,在今日突然一一连接,让江辰能够一窥其全貌。年少时的相知相惜,秘境里的同生共死,无数次的以身相救、以命相许,让他深深的依恋灼颜。
结契大典之后人流散去,只剩红烛高照,映着一对羞红了脸的璧人,明月也不忍打扰他们,不知何时躲进了微云中。也许是因为满心的欢喜令玄尘失了往日的理智,也许只是月色撩人,让人不忍对它的无瑕纯洁有一丝怀疑,玄尘竟没看到灼颜眼中的挣扎与不舍,因此喝下了那杯掺了千日醉的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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