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方宁宁关上门之后,竭尽全力的缓和着自己正疯狂颤抖着的手指。
她看着自己白皙的掌心,脑子里闪过了从那个倒在角落的女孩身体里不断蔓延出来的深红色血迹。
她大口地呼吸着,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下一秒就即将要窒息。
犹豫地回头往后面看了一眼,绪方宁宁脸上的表情经历了快速又复杂的各种转变。
很快,她就像是终于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一样,转身匆忙握住了门把手,就在她准备用力拧开的时候,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让她浑身发凉的声音。
“晚上好。”
绪方宁宁的眼睛睁圆了,她僵硬了好久,才总算转过头去看向了身后那个声音的来源。
少年正施施然站立在阴影处,他的半边脸挡在了黑暗深处,暴露在暗光下的下颚与薄唇明明贯彻美学,偏偏此刻却充满了罪恶与阴谋。
“加贺临……”
“果然,利益受损时,任谁的良心都会变成廉价的玩意。”
他说着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既没有要走近,也全无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就可以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绪方宁宁光是与他对上视线,心口就会紧缩到无法呼吸,一种被盯到无处可逃变成猎物的错觉油然而生。
她恍惚间又想到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女孩,依然是那条阴暗的楼道,绘里还沾满血卧在那里……
开门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
这一刻的绪方宁宁觉得自己很奇怪,她不愿意让加贺临看见她如此残忍的一面,更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被拉低成一个恶劣的加害者。
突然间进退两难。
“加贺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伤害我,然后让我去伤害绘里,你爱她不是吗?爱她为什么还能容忍我这么对她?”
绪方宁宁快被自己内心的纠结给击垮,她转头看着加贺临的眼睛,暴露在暗色光线下的那只眼仿佛地狱的凝视,淡淡的,里面充满了让人不想去直视的东西。
加贺临的反应出乎绪方宁宁的意料,他既没有对这话感到意外,也没有过于冷静,居然只是不轻不重的轻笑了一声。
“绘里流产了!你知道吗?她从楼梯上滚下去,我看见的时候她在流血!”
“那你还真是不可原谅,明明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受害者,还对她这么残忍,你果然也是死性不改。”
加贺临依然没有多余的反应,他冷漠地看着绪方宁宁,然后看了眼手机,就像是在确认时间一样。
可实际上,他只是在看绘里衣服上的微型摄像头反馈到他手机上的录像罢了。
他一直都在看着这一切。
“你不去救她吗!她那么依赖着你!”绪方宁宁已经完全搞不懂加贺临在做什么了,她总觉得加贺临应该什么都知道才对,可为什么即便知道绘里受伤,他也不去帮她?
加贺临看着绪方宁宁的脸,淡淡说道: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改变是一件可怕的事,她可能会变成一个新人,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与她相处。所以,如果她无论如何都要变,那不如从开始就由我来引导这一切,这样的话,不管她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知道,而且如果是她的话,变成怎样我都能接受。”
“你想毁了她?”绪方宁宁感受到了没由来的恐惧,这种从头到尾都被一个人死死抓住拿在手里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不,我只是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加贺临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甚至带了些少年特有的温和感,“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危险,她就能知道我有多好了。”
他说完后,甚至是有些灿烂地弯起嘴角,“人为什么会有勇气去渴望更多?难道不是因为已经到手的太多了吗?”
这每一条每一句都让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绪方宁宁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手指紧紧绞着自己的衣服,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发冷。
“你这不是爱,爱一个人不可能会想要去伤害她。”
“不对,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会这样。”加贺临很冷静的反驳了她,脸上的笑也慢慢收回了,淡漠重新回到了他的眼里。
“我犯下的罪孽太多了,总有数不清的危险与矛盾试图从我身上夺走什么,如果不偏激的去和这个世界对抗,我会连最后一点想抓住的也彻底失去。”
绪方宁宁显然对加贺临的话感到无法理解,她眼睛有些充血,现在看上去她甚至更像是失控的那个。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一直死抓着绘里不松手!她明明已经活的那么悲惨了,你还要这样伤害她……”
“她是天使啊。”加贺临的表情突然木然了一下,然后他的脸就开始微微颤动,最后他低下头,嗓音开始发抖。
“我忘不了那种即便杀了人也依然会被接纳的安全感,我好像找到了归宿,不管我犯下什么罪行都可以获得救赎……绘里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抬起了头,表情有些崩坏的脸上充满了偏执与痴迷,“我要回应她带给我的那种感动,得永远把她留在身边才行。”
“可你明知道她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你做出的那些事情,那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你现在若是敢杀人,她绝对会是亲手送你去见警察的人!”
绪方宁宁冲前方那个男人大声吼道,可男人却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便与她对上了目光。
“不是的。”加贺临呆呆地望着她,那双向来睿智深邃的黑眸里,此刻正过分安静的席卷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离不开我,你信吗?我就算是杀了人,她也会再一次像过去那样紧紧抱住我,要来赌吗?”
他边说着,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俊美而冷漠的脸完全沉入了光明,这靠近让绪方宁宁没由来的感到恐惧。
“你……你要做什么!”绪方宁宁的声音颤抖了,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决定要做的事让她发自心底的觉得寒冷。
“赌啊。”加贺临红着眼眶张扬地扯起唇角,“赌一下绘里是否如我所说的那么爱我。”
“你疯了吗!你想要做什么!”
“……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总之请相信吧,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都会好好爱护我的。”他用有些病态的眼神盯着绪方宁宁,收起了最后一丝虚伪笑意。
“我离不开她,她又怎么可能离得开我。”
“我会把这一切都和她说明的!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绘里她也是有自己的人格的独立个体,她不可能会完全任凭你摆布!”
“孩子没了,她未来大概不会再去找你了。”与颤抖的绪方宁宁擦肩而过时,加贺临转动眼球狠狠瞪向她,里面几乎有着接近杀意的警告。
“以后再敢靠近一步,绝不会只是以这种局面收场,希望你已经弄清楚了。与其关心我和绘里,不如更多的去关心你弟弟,不想受伤的话你们俩都学乖一点,不要插手我和她的事。”
“加贺临!”就在他准备拧开把手的时候,绪方宁宁强撑憔悴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字一句的质问道:
“那好歹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狠心到只拿他当成筹码?”
“我说你啊,现在开始怪我了吗?我做这一切时可没有把握确定你会让她流产,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亲手做的。”
加贺临漠然地说道,眼里没有一丝怜悯,“而且,不过是区区一颗受精卵罢了,最让我心疼的是绘里的身体,相比之下,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孩子,我痛恨到无以复加。”
“对你来说只是一颗受精卵,可你有没有想过对绘里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如果她很想把那孩子生下来呢!”
绪方宁宁已经快无力再和加贺临谈下去,和这个男人多说一句话都叫她觉得周围空气又稀薄了一分。
加贺临摇摇头,表情失望的仿佛连解释都是在浪费时间。
“她才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叫她现在就生?生下来后谁能负责教育好那孩子?我?我一点都不想靠近那种凭本能哭喊生存的东西,绘里吗?她自己都还只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我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
那眼神就仿佛是在对动机不纯者提出质问一样,明明从头到尾都充满无理的针对,可偏偏每字每句都从现实出发结合许多事情认真考虑过。
“绘里想饮鸩止渴,但我得负责替她考虑清楚……顺便也得负责为她肚子里那颗受精卵考虑清楚。现在还没到必须要有孩子的时候,她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你明白了吗?”
绪方宁宁忍住胃痛和想呕吐的冲动,抬腿捂住嘴,从加贺临的身边跑开了。
加贺临这个变态。
她绝对无法与这样男人相处,永远也没办法,甚至连和平相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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