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把擦干净的玻璃杯一只一只倒扣在架子上,面无表情:小子,我看过你拿除草机炸了家里的门,被你母亲按在门口打屁股的画面。rdquo;她斜了眼对方蠢蠢欲动的手指,对方闪电般缩回手,反到身后尴尬地搓了搓,原谅我难以对邻居家的孩子产生兴趣。rdquo;
艾力克涨红了脸,就差头发丝冒烟了,好半天才嘟哝道:我的屁股现在很性感!rdquo;
我只记得它们肿了一个礼拜叫你没法坐下的样子。rdquo;
哦不!简!忘了它!rdquo;
在足以让人爆炸的黑历史面前,哀嚎的年轻人迅速把心猿意马抛到了脑后。
俞雅煮了意大利面煎了蛋,又炖了奶油浓汤,切好三明治,顺手拉开保温箱门把整盘的食物放进去。吩咐艾力克在人醒后马上取出来让对方食用。
忽略了这货各种羡慕嫉妒的碎碎念,去客房把被子毯子抱出来,给他在另一边沙发上铺好,顺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似笑非笑:你母亲说你经常通宵达旦玩游戏,现在给你游戏的机会,我就不担心你们的情况了,有事叫我。rdquo;
年轻人眼巴巴看着她,还是有些不死心:简,我们真的不要顺便做些更快乐的事吗?rdquo;
俞雅挑了挑眉:如果你这么大了还想被你母亲按在地上打屁股的话。rdquo;
哦,我什么都没说!rdquo;艾力克马上扭头坐下,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俞雅俯身抱抱柯西的脑袋,大狗绵软又顺长的毛极有手感,然后就站起来带着狗上了楼。
她朦朦胧胧睡了整夜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醒来的时候精神疲惫极了,走到镜子前可以明显地看到黑眼圈又重了些,苍白的脸容也无比憔悴。命运不曾吝啬于给予她一张美丽的脸,但极端恶劣的精神状态显现在皮相上,到底是为外表增添了几分病态。
她若无其事地刷牙洗漱,化妆掩饰,绕开趴在床脚睡懒觉的柯西走下楼,沙发上只有艾力克睡得四仰八叉甚至轻声打着鼾的身影,另一侧沙发是空的,桌上放着空的餐盘,除此之外,并没有另一个人留下的任何痕迹。
俞雅勾起手指在艾力克脑门上敲了个蹦。
年轻人条件反射直起身,睁眼看到是她,哀嚎着又倒了回去:简!我才刚睡下!rdquo;
他走了?rdquo;没有带邻里赠送的衣食,只取走了挂在架子上那件湿透的大衣。
对对对,rdquo;艾力克闭着眼胡乱点头,让我向你致谢,然后就走了hellip;hellip;我按你的吩咐跟他说了,他都不要hellip;hellip;rdquo;
俞雅也没说什么。并不对那位奇怪的流浪汉先生表达什么意见,她见过的怪人多了,并不差那么一个。救助他仅仅是对一个需要帮助的陌生人施与善意而已。
吃完早餐之后,她挨个儿打电话,在征得邻居们同意之后,把他们送过来的东西又捐赠给了教会。严重睡眠不足的艾力克被迫抓了壮丁,把东西搬上车绕了大半个社区又把东西送到指定地点,整个人都快瘫了。
俞雅在社区大学的课并不多。她有足够的时间阅读写作做研究。事实上选修哲学的人大多只是为了混学分,他们并不在意她讲了什么,并不关注她所探讨的,男孩子们评点欣赏她的外表,女孩子们窃窃私语她的穿搭hellip;hellip;这只是一个社区大学而已。
她有那么辉煌的履历,有那么灿烂的成就,本不应该埋没于一隅,悄无声息陷落自己的人生,但事实是她最后还是抛弃了自己曾有的一切,回到了父母曾经的家,在心理学上拥有那么卓越成就的她,竟然变成了一个社区大学的哲学教授。
她并不觉得这有多难接受,她接纳了这样孤独又平静的生活。
偶尔会接到前夫的邀约。
晴天的周末瑞克会带上孩子们开两个多小时的车从纽约赶过来见她。奥利弗八岁,珍妮七岁,大概是因为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离异,所以并没有多难以割舍的情感,他们喜爱俞雅mdash;mdash;很少有人不喜爱她mdash;mdash;就像喜爱所有爱着自己的人,也满足于只有父亲的生活与偶尔见一见母亲的欢喜。
而且瑞克有了新的女友,虽然没有结婚,但两个孩子都很喜爱她,也享受对方的爱护。
最近好吗?rdquo;飘散着浓香的咖啡厅,两个人靠在扶栏般,注视着儿童区里上上下下爬着滑梯的两个孩子,瑞克问她,还做噩梦吗?rdquo;
俞雅温柔地注视着孩子,就像注视着自己无法触碰的理想乡。
还是老样子,rdquo;她的声音平和,并没有好一些。rdquo;
俞雅每个夜晚都陷入各种各样的梦。
那些梦境并不清晰,只是带着沉压压的能叫人窒息的重量,仿佛深邃到极致的旋涡,将她卷入其中,她醒不过来,也无法挣扎。她已经忘却了旧时的太多事物,但她的心灵她的魂魄还记得那些分量,记得那些曾经压迫着她牵动她心魂的震撼,当它们排山倒海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冲击并盘踞在她不可知的思维中时,一切梦境都成为了噩梦。
她隐隐觉得自己是走到顶点了。
那么漫长的旅途,那么迥异的人生,在最后的时刻,都化作捆绑着她难以脱解的锁链。她人类的躯体无法再承接这样的负担,所以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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