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主人家心中是如何想,手下的人和内院的人一旦把彼此放在厌恶的位置,那上上下下之间的摩擦就无法掌控了。
所以盛余祉才说皇兄走了一步好棋,但危云白却觉得,他下的亲事完全没顾及其他,他只注意到了六年,一个可以躲过结亲的六年。
危云白摩挲着纸,回神,“陛下,臣自然可以等下去。”
但是您的旨意能不能下下来,那就不一定了。
毛笔滴下的墨水晕了奏章,咏德小声提醒:“陛下,折子坏了。”
恒元帝抿唇放下笔,赞道:“爱卿重情重义,刘家小姐有福气。”
他看着奏章上被滴落的几滴刺眼的墨,上面的字再好看再有风骨,也都被连累的惨不忍睹,让人心中发火。
……
第二日,刘大人在朝后求见皇上,不知说了什么,只听说皇上勃然大怒。
消息传到翰林院时已经沸沸扬扬,危云白在午膳时间去找了刘玉堂,恰好刘玉堂也来找他,两人找了个地方用饭,坐定之后,危云白问他,“怎么回事?”
刘玉堂挤眉弄眼道:“对你来说应当是个好消息,你和我庶妹的婚事黄了。”
“……”危云白表情怪异,“伯父干了什么?”
站在恒元帝的角度,这是最好的结果,这事黄了,真不知道恒元帝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勃然大怒,他还真是想看一看。
刘玉堂刚想说,就听到后头有人高声叫着他们,“危兄、刘兄!”
听着耳熟,危云白心中了然,待人走到跟前,就回到:“康兄。”
正是之前的榜眼兄康城建。
刘玉堂假惺惺的笑道:“康大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康城建好像看不出他的赶客意味,“我这是不知道该吃什么,今日没让家中奴仆送饭,这不出来走走就遇上了你们,要不……在下能和两位大人一起用饭吗?”
旁边就有空位,还能把人赶出去?三人就坐下,随便说些话,用完饭再相携回去。
危云白不急得知道刘大人做了什么,他早晚都会知道,果不其然,在还未下值回府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大人进宫是为他的四女儿而来,据说他府中有人在女儿面前乱嚼舌根,让他女儿伤心之下一气剪了发,要出家当个尼姑,既能不让父母忧心,又能在佛门清净地好生休养,也途能活得更长更久一点。
刘大人伤心欲绝,却只能挺着进宫来求皇上的恩典,希望皇帝能给他女儿安排个好点的尼姑庵,还得派人贴身照料。
翰林院的同僚奇怪,“若只是如此,皇上为何要发怒?按道理来说,该发怒的应该是刘大人才是,他府中下人竟然在小姐面前嚼舌根,还让小姐走上了尼姑之路,真是可恨!”
听到消息的另一位同僚才接着道:“你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刘大人当然是狠狠处置了那些奴才,结果怎么着,查着查着竟然查出来那些奴才都是别人的人!全都是不知道谁派来潜入刘府的细作,你说皇上怒还是不怒?”
听到他话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
危云白心道,也难怪会发怒了。
本来是皇上利用刘府,现在变成了刘府利用皇上,借着恒元帝的手把府中处理干净,没准那里面还有皇上自己的人。
啧啧啧。
刘府四小姐的事不知是在别人无意还是有意的传播下,京中任职的官员大多数都知道了。
所幸先前恒元帝赐婚的话没有多少人知道,不然只会更加难以处理,这出事一闹完,危建同和刘大人俱都同舒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当日情形如何,刘大人却是不肯对外人多说一句。
谁都不知道,在刘大人刚开始说到家中四女儿剃发的时候,恒元帝已经暴怒了。等刘大人说完的时候,恒元帝反而平静了下来。
当日恒元帝注视刘大人的眼神,也让刘大人多次从睡梦中被惊醒。
当真不一样了,当真不一样了。
当初被他们把持在手里的小皇帝,已经不声不响的蚕食掉了宰相的力量,悄然无声的站在了和他们同样的高度,不,甚至可以说,比他们更高的高度……
轰轰烈烈的贵女去当尼姑的事还没说上几天,更大的一件事就顶上了这条言论。
皇帝打算提前一月出京微服南下。
这是历来的传统,每任皇帝上位后都要微服私访到各州郡查探一下当地的民风民情,去看天下是否如各地官员所说一切太平,时间也被老祖宗规定好了,最短两月,最长四月,超过此不行。
在皇帝微服私访的期间,若有欺上瞒下的官员被发现,直接就是砍头大罪。
恒元帝自登基以来从未出过京,京官也明白皇帝为何今年会有如此举动。
一是皇帝威严日渐加大,朝廷逐渐把握在皇帝手中;二是山城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引人暴怒,皇帝想要看看还有没有如山城一般的地方;三是借此提高心腹位置,打压危刘两家。
不用说,都知道危家和刘家必定会有人跟着南巡,带着这两家的人也相当于是带个护身符,让京中大头不旦能乖乖听话,还能尽心尽力的保障一路上的护卫安全。
而恒元帝做的更狠,他直接让危家大朗危高畅、危家二郎危云白,以及刘家老大刘玉清、刘家老三刘玉堂……两府四个嫡子全都跟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