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宸不敢出去,只咬着下唇,抠着树皮。
“去捡。”司延安看了他一分钟,终于沉着脸开了口。
手机和尚本来已经有点虚了,闻言额角抽了抽。
“日了,你他妈谁啊让我捡,爱谁捡谁捡。你好好的大明星,想不开非要杵这儿,我推车这么大声你听不见,还让我捡?”
司延安眯了眯眼,把两个字微微拉长:“去捡。”
明宸都有点想哭了,真想自己跳进湖里去捡,指甲在树上又抠了一道。
两人又对峙了一会儿,明宸眼睁睁看着司延安把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
而后从指尖到手腕,露在外面的肌肉渐渐绷紧,是个蓄力的姿态。
明宸把他逐渐黑云压城的表情看得很清楚,相信对面也感受到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吵架双方的气势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很多时候不是谁调门高谁就能吵赢,司延安从头到尾就说了两个字,但那种濒临爆发的压力,已经让对面出了汗。
“你,”司延安声音很沉:“推车不看路,光盯着手机。撞了人不道歉,丢了快递也不着急。里面没你的快递吧。”
手机和尚沉默。
“所以你不着急?”司延安又说。
明宸快不敢呼吸了,眼睛一眨不眨,三秒后,司延安猛地吼了一声:“滚去捡!”
明宸一缩脖子。
那和尚比他夸张多了,跟触电似的抖了抖,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明宸看到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全红了,简直艳若朝霞。
下一刻,司延安朝树林里看过来。
明宸汗毛齐齐起立,转头开了爆发狂奔,一眨眼就蹿没影了。
司延安:“…………”
第8章
明宸端着菜盘坐下,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空气,对面一个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师兄突然问他。
“小宸师弟,听说你的快递今天掉守心湖里去了?”
明宸回过神,用心夹起一块白菜品了品,笑道:“没事啊,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面另一个师兄道:“这还没事啊,都泡烂了。”
几人安慰他,说送快递的明心堂弟子被他们方丈罚了,让他别生气。
“真没事,都是些零食什么的,晚点分你们些。”明宸说。
“那好啊!”几个和尚都不客气,也是看他好说话,三言两语插科打诨。
明宸应着声,视线时不时扫过食堂门口,又吃了一会儿,果然见司延安进来了。
他目不斜视,领了份饭菜到他惯常坐的座位上,背对着明宸。
“师兄……”明宸小声问坐他身边的和尚,这几天跟他混得挺熟,食堂负责做早饭那个。
“嗯?”
“我就问问,你知道……司延安吗?”
师兄挺意外地看他一眼:“我们出家又不是坐牢,不至于不知道吧。况且他人还坐那儿呢,你没看见吗?”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指了个方向。
明宸沉默片刻,把声音压得更低,又问:“那他是……来干什么的?”
这问题困扰明宸好几天了,每次都想问,每次都不敢。
今天终于鼓起勇气,谁知师兄给了他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竟然不知道吗?来找我们某空方丈的,跟他老人家学书法呢。好几年前就来过,寺里资格老一点的都见过他。”师兄说:“有时候住个两三天就走,最长住过一个月吧。不怎么跟人说话。”
明宸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男神还会写书法呢,他怎么不知道?
说实话,司延安和一切传统文化类的东西都很不搭,主要是因为外形。
他是个混血,混得很明显,轮廓深,瞳色浅。
粉丝天天跟黑唱衰他的黑子吵架,其中有个永恒的命题——他戏路窄不窄。
明宸当然认为不窄,当年也在论坛战过八十层楼。
但此刻,当他悄悄站在禅室窗外,向里看到司延安时,顿时觉得那些争辩都挺没用的。
只要把写毛笔字的司延安往那儿一摆,大概再也不会有人质疑他是不是能拍古装戏的问题。
明宸怀抱白菜,缓缓蹲下,就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昨晚把西施姐寄来的零食都分了出去,在鸣武堂弟子中人气更高了,大家有什么事也愿意找他帮忙。
刚刚有道让他去仓库拿几颗白菜回来,他路上鬼使神差就绕到了方丈的禅室。
实在太幸运,他蹲着都不想走了。
手机硌在后腰那儿,应该快十点了,明宸决定看个十分钟就走。
侧边阳光以一个很小的角度照亮禅室中一方桌面,其它地方反而愈发浓黑。司延安一手撑桌,笔尖在宣纸上或顿或游移,形成一种玄妙的节奏。
这一刻的司延安不同于先前拧白菜或者是发呆的时候,显得非常的认真。
明宸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重重的跳动声。
不一会儿,司延安搁了笔,有人说话,明宸这才发现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
“这年头的小辈真了不起。”说话的是个中年人,穿着衬衫,戴了块看着挺贵的表。他们都坐在阴影里,明宸眯着眼睛缓了会儿才看清。
除了他、穿着僧袍的方丈,还有两男一女,年轻人。
“平心静气。”方丈示意司延安把字挂起来:“小安就这四个字有风骨,练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