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怀里抱着牛皮纸袋,他忽然发现她手背上烫红的伤痕竟然已经全消了,白皙的,能看到浅青色的血管。是一双时常泡水的手,手背好似一层细腻的雪霜。苏倾说谢谢rdquo;,耳朵尖上的一点红,盘绕不去。
别人给她的伤害,一夜之间便抹去,可是爱与欢愉,在她身上却久久不散。
他想,要是亲吻她,从上至下,一寸一寸,把她整个儿地浸在爱里,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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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倾听叶芩交代,清晨的风带着湿气扫过脖颈和肩膀,可是怀里甜香的热气,不住地往脸上扑,弄得她的眼睛也有点潮湿。
他坚持站着,额头上渐渐生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看着她时,眼睛里似乎也有一层雾,这雾混沌如梦,似乎又爱又恨:
只许你自己吃,一次不要吃太多。rdquo;
听到了吗,苏倾?rdquo;
船开走了。f镇上的叶家老宅几乎成了个空壳。
瀑布边的雾散了,苏倾再也不到湖边去。
太阳晒着他们常坐的那块石头,石头上偶尔有只小甲虫爬过,针样细的腿总是打滑,只好张开翅膀飞走了。
苏倾每天晚上擦拭脖子上的圆环,圆环停留在那个弯上,幽蓝的,水纹一样一闪一闪。她想起叶芩那根冰凉的宝蓝色钢笔撩过她的头发,拿根树枝在地上学他写字,等学得一毫不差,再去阴凉处放着的纸袋子里剥栗子吃,她舍不得太快吃完,一天只吃五颗。
原来栗子是这么甜的。
叶芩去平京六年,沈轶去边关也是六年。
当时她没能等够,这一次,大风刮来,她把双脚作根扎在土里,也一定会等。
叶家如黄粱一梦散,f镇人津津乐道好些日子,苏煜第一个幸灾乐祸,但也总算与她和解,觉得他姐的日子终于恢复正常。
苏倾去挑水时,翠兰正倚在门前嗑瓜子,意味深长地看她:那叶家少爷还不是走了呀?rdquo;
苏倾抬起眼,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缀着这双乌黑含雾的眼睛,看得人头发软:我妈说兰姨前些日子眼睛花,去看过了吗?rdquo;
翠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苏倾拐着弯儿骂她,气得想用瓜子壳扔她,苏倾早已担着桶走远了。
她看着那背影走得稳稳当当,平肩膀,腿修长,衣服里隐约一抹腰又细又韧,苏倾还是那个苏倾,挑水洗衣服磋磨不了她,少爷来了又去,她也没少吃一顿饭。
她怀疑苏倾从来没变过,芯子里还是个木讷没开窍的石姑娘,真是苏太太搞鬼说她坏话。
苏倾走着,心里也想,她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怼人了,她竟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对叶芩的事情,竟有这么在意的。
挑水走到半路,突然降下夏日雷雨,雨点像滚豆子一般从她脸上头发上落下去,路上的人开始往家跑,条石路上溅起点点水花。
只有她是反方向的,有个人撑着把大黑伞迎面走来,她给人让,那个人却径直走到她跟前,停住了:哎呀,小苏,可找到你了。rdquo;
黑伞把她的脑袋也盖住,苏倾仰头一看,看到一把花白胡子,杨老头圆圆的黑墨镜上溅上了细细的水珠。
首饰铺的屋檐底下,杨老头把长把伞上的水甩干净。
苏倾把扁担和桶立在一边:您找我有事?rdquo;
杨老头又把墨镜摘下来,擦上面的水,有意哼笑:答应了做我的忘年交,我不找你,你就再不来找我。rdquo;
苏倾怔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目光里仍是疑惑。
杨老头柔和道:铺子里要人帮忙,识得几个字就行,不用会算术。rdquo;
苏倾一顿,对视的两人均默了片刻。杨老头又说:工钱不多,够你吃饭。rdquo;
叶家财政大头流向平京,小镇子上的首饰铺生意能不能维系下去都是问题。苏倾知道,这绝不是幸运,一切恰到好处白送到她面前的,大都因为有人默默无声推波助澜。
杨老头见她半晌不应,也不逼她,他知道苏倾聪明,故而垂下眼,慢悠悠地吸起烟斗:再考虑一下?rdquo;
苏倾却忽地抬头:您先上去,等我一会儿。rdquo;她连扁担和水桶都没拿,就这样赶着冒着雨跑了回去,远远看着,没入雨帘子的影子小小的。
杨老头有些意外,把烟斗放下,眯着眼睛看,房檐上的水汇成好几线,哗啦啦地流下来。
不多时,苏倾跑回来,怀里的两袋沉甸甸的东西哗啦rdquo;堆在柜台上,她还拿了一页沾湿打了卷的纸,垂下浓密的睫毛,快速铺开,趴在柜台上飞快地写起来。天气太冷了,她悬笔的手发青,有些哆嗦。
杨老头不吭声,拿烟斗杆子把那布包轻轻撩开,里面满当当的都是银钱。
苏倾写完,拇指放在唇边一咬,红艳艳一片印在纸上,她将纸扭过来,朝他推过去:您看看。rdquo;
杨老头让这干脆利落的一套动作震住了,低头一看,惊笑了:小丫头片子,野心不小。rdquo;
苏倾自己写契,写的竟还是伙资契约,他那手指点点她那钱袋子,语气不经意间放沉:这么点钱,还想跟我合伙做生意?知道我这铺子值多少钱吗?rdquo;
苏倾眼里静静的,毫不怯人:加上五少爷给您的,够不够?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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