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日月轮转,时间变换不能动他分毫。
宴时迁半年前筑基。
他从未想过母亲留给他的玉佩中有一绝妙功法。
刚入门忘归峰时,他每日破晓起床打理灵田,申时练习曾在家里学过的一套用来强身健体的基础剑法,直至日暮时分,而后修习抱朴归一诀至子夜,如此往复,勤练不辍。
加上峰中浓郁的灵气与屋里的聚灵阵,三月后终于使灵气在灵脉中运行顺畅,引气入体,正式踏入修行的门槛。即使缓慢艰辛至此,他仍没有丝毫动摇。
他将那玉佩和白寒给他的开启峰中禁制的玉符系于一处,挂在胸前。玉符中有白寒的灵气,他使用时白寒便能有所感应。分神期老祖的感知何等敏锐,想来是察觉到了那玉佩有异,一日他刚打了潭水去浇灵田时,直径出现,查看询问几句后指引他滴血认了主。宴时迁的动作半点犹豫也没有。
当鲜血滴下,光泽黯淡玉佩的骤然焕发出夺目的五色灵光。他惊骇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异象,身边的白衣剑修只是淡淡说了句:“既是亲属遗物,必是秘法,你便自行摸索。”直径离开,未曾多看一眼。
五灵根因为灵根种类多而吸收灵气时驳杂,修行进境缓慢。而“混元五行诀”却是将五行相生混为一体,从而纳入体内的灵气相互转换,驳杂的灵气变得单一纯净。
从前他未入修行门槛时,有许多疑点不明。父亲的境界已停在半步金丹多年,而自己母亲是一凡人,修士与凡人通婚的本就极少,但他幼年的印象中,父母琴瑟和谐,情深意笃,因此他也不曾多想。
时至今日,他有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母亲不是凡人,是被封印了修为或废去灵脉的修士。
狂暴肆虐的灵气冲刷经脉,伴随着一寸寸刺骨的剧痛,原本孱弱的灵脉渐渐坚韧开阔起来,又被灵气一遍遍冲开,这种近乎重塑灵脉的筑基方法,稍有不慎便会灵脉受损,日后修行再难又进境。
宴时迁只觉剧痛更使灵台清明,从未如此清醒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即使有了这等逆天功法,然他自身的天生缺陷依旧束缚着他的进境,若是不能一举改变,此刻即使顺利筑基也于长远无益。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无形的桎梏轰然倒塌,似有清光普照而下,顷刻间豁然开朗,通体纯净而不染尘埃。
灵脉中似有暖流潺潺而过,灵气吐纳逐渐平稳,宴时迁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胸中郁结多年的积闷一舒而出,从未有过的舒畅。然后他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白衣剑修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他,依旧是毫无波澜的目光。
宴时迁却从那双淡漠的眼中看出了关切。
“三日筑基,天生净体,不错。”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清冷的听不出丝毫赞赏。
听的人却几乎要落下泪来。
父母离去后这些年,第一次有人这般待他。
他入忘归峰两年半,只做了打理灵田这等轻松简单事,然而灵石从不曾短过,手里的丹药符箓皆是上品,从前他以为是执事有意交好,后来才知道是白寒曾吩咐过。
他初入练气时,白寒给了他一本《剑法初探》,后来细想,分神期老祖怎会带着这等初级剑诀,想来是专门为他寻来的。
初练那剑诀时,有时一个剑招久练而不得其法,偶尔被白寒看见,也不说话,抬手就是一道灵气打来,硬生生的把自己动作纠正过来。
白寒每年会离开一月有余,每次走之前必会来看他进境如何。
白寒很少与他说话,看似毫不关心。可他感觉的到。
宴时迁常想,自己何德何能遇见白寒,又得他如此相待。
“且随我来。”
白衣剑修推门而出,一步步朝前走去,未曾踏云也未用缩地成寸的法门。紧紧跟着他的少年,看似一样的步伐平稳,却掩不住眼里激动而欣喜的光。
水声渐起,不觉间已至飞瀑下的碧潭。
修行无岁月,山中不知年。
忘归峰清幽依旧,稚弱的孩童却长成了英挺的少年。
白衣剑修回过身,缓缓开口,
“从前收你做道童,未曾想过你也是个有机缘的,如今既已筑基,我便告知掌门,为你择峰拜师。”
两年多时间由未入门修至筑基,即使放在内门也算得上天纵奇才。自然有峰主长老争着收他。
宴时迁却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白寒要赶他走。
一时沉默,只余激扬轰鸣的瀑布声响在耳畔,似是在嘲弄他贪心不足,以为一时福缘,便得长久。
“你是天生净体,自是修剑的好资质,留在这里,空误道途。”沉默之后,白衣剑修淡淡开口,似是解释一般。
少年听了却猛然跪向下去,双膝在地上砸出浅坑,情绪激动的全然不顾礼法:“我不走!”,声音颤抖,却一字一句的说道,
“若是要学剑,我只想学你的剑。”
少年跪得笔直,倔强的抬起头,直直看着眼前人,竟红了眼眶。
白寒轻轻摇头,似是叹息,
“你为何修行?”
宴时迁只觉一股柔和至极的力量扶起了他,却由不得他拒绝。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心情,认真的答道,
“追求长生,强大的力量。”世间修行者千千万,总不过这两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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