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绷带的那天陆清匪也在。看见以往俊秀清朗的男人如今变成现在的样子,陆清匪的心中充满了愧疚。
“我是不是很丑?”
傅意舸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苦笑起来。他的半张脸还是以往的俊朗,但是另外半张脸上却布满了可怖的伤疤。一只雾蒙蒙的眼珠没有焦距地凝视着他。
“你原来就不喜欢我,要和我分开。如今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你怕是会更加不喜欢我了。”
手下的皮肤布满了焦黑的伤疤,像是一道道纵横起伏的沟壑,一点也不光滑。
“你走吧,我不要你和我在一起了。”
陆清匪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伤疤,声音里有几分温柔。
“可是我想留在你身边,就像之前一样。”
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就这样让傅意舸离开了,实际上,他自己也无法离开他。他为了他付出了这么多,他的内心又怎么会毫无触动呢?
“我之前都是骗你的,我一直都爱着你。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傅意舸深深地看着他,一只眼眸清澈如水,另一只却布满了白色的阴霾。
其实在火场里的那次,他其实是可以出来的,完全不用受伤。可是他不想,他必须要受伤,并且越明显越好,最好让旁人一看就能发现,让那个人一辈子都忘不掉。他要时时刻刻地提醒着那个人,这是自己为了他受的伤。
就算是因为愧疚,他也会陪在他的身边。
清匪这样好,然而他自己却是卑劣的。可是人是需要这样的恶毒的,就像世界上有着清匪那样的善,也必然有他这样的恶。他要一步步地将那个不食烟火气的青年拖下罪恶的深渊,哪怕用尽魑魅魍魉的诡谲心机。
“他的伤口真的没有治愈的可能吗?”
陆清匪关上了房门,转头对着医生说道。
“脸上的伤口倒是还有可能好起来,也许会留下些许疤痕,但是不会很明显。但是他的眼睛却一定是保不住了。”医生摇着头说道。
“其实他这样严重的眼球碎裂情况是基本没有恢复可能的,但是他一直不同意做眼球摘除手术。”医生有些无奈。
“好的,谢谢您。”陆清匪无力地依靠在墙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从胃里往外翻酸,他原本应当是很熟悉这种味道的,因为身体的的缘故,他一直是这里的常客。但是即使再熟悉,也还是厌恶。这里除了鲜血和伤口,于他就只剩下痛苦的回忆了。
回家的时候,两人在他们新房子的楼下下车。陆清匪拉着傅意舸的手走在他的身边,对他介绍着他们的新家。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还不错,就是总是走着走着就要走歪。”傅意舸笑着说,他的脸上还是留下了一片鲜红的印记,需要时间来逐渐恢复。“你要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才好。”
“我不会离开你的。”陆清匪心里一紧,对着他郑重地说道。他绝对不会再让身边的这个人受伤。
可是从医院离开之后,陆清匪却开始夜间失眠。他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一片燃烧着的火海。
傅意舸站在里面对着他笑,浑身都是燃烧着的火焰。他的脸一会俊朗,一会又变成可怖的模样,一只眼睛是漆黑的洞,里面什么也没有。陆清匪拼命地喊他的名字,往里面跑,可是不论他怎么样,他始终都没有办法跨过那一道挡在他前面的横木。
他在睡梦中惊叫出声来,睡在身边的傅意舸转身打开灯,关切地询问他。
“我做了一个噩梦。”陆清匪抓紧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里,身后出了一层冷汗。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我梦见你没从那里面出来,我好怕。”
“没事,都过去了。”傅意舸抚摸着他的后颈,就像是摸着一只受惊的小鹿。“我这不是好好地在你身边吗?”
周围的布置是陌生的,这是他们新的家。陆清匪对此没有任何熟悉感,也没有毛茸茸暖呼呼的猫咪,哆哆没有从火场中出来,合着傅意舸的那一堆画作一起变成了一副小小的焦黑骨架。
这里唯一能带给他熟悉感的,只有傅意舸。
可是他不敢去看傅意舸,他害怕看见他那只看不见的眼睛。那时刻提醒着他那场永不散去的噩梦。
傅意舸见他还是睁着眼睛,便安慰道:“你要是睡不着,便吃点药吧。别怕。”
他下床倒水拿药,尝了一口确定水的温度刚刚好才递到陆清匪的手边。还有就是两颗白色的小药片。
“这是什么药?”
“安眠药,我之前吃过,很管用的。”傅意舸的声音很温柔。
陆清匪没有怀疑地吃了,吃了药之后果然一夜好眠,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又过了几天,江声来看他。他特地提前询问了确定傅意舸不在才来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
“小景,我觉得那起火灾的发生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陆清匪并不想多谈论这件事,可是江声却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拿出了几张照片,这是之前陆清匪所住的房子的内部照片。
“按照起火的预期时间来分析,火焰蔓延的时间不应当这么迅速。并且特别在这一段区域内。”他圈出了一片区域来,那正是通往外面的走廊。“按照叙述来看,火势尤其大,这是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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