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连没像以前一样去安慰她,俞家人也没吭声,就这么过了几分钟,俞连站起身来,穿上外套,说:“我送你回去吧。”
孟兰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道:“阿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俞连身形停滞了几秒钟,然后他回过身去注视着她,声音轻柔的说:“孟兰,你真叫我觉得恶心。”
孟兰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似乎是不能相信之前那样温文尔雅的男人居然会说出这么冷酷的话来,她看看俞连,再看看冷眼旁观的俞家人,忽然明白了这顿饭的真正目的。
羞辱她。
他们只是想要羞辱自己罢了。
“不需要你送,”孟兰抬起下巴,倔强道:“我自己走!”说完,她拿起外套穿上,挺直脊背,大步向外走去。
“等等,”俞二婶淡漠的叫住了她,说:“把你的垃圾带走,孟小姐送的东西,我们嫌脏。”
孟兰脆弱的自尊心遭受一击,整张脸都涨红了,胡乱擦了一下眼泪,她提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大步走了出去。
俞连也不做声,送她出了大院,看孟兰上了出租车,这才恍若出神的往回走。
俞雯唯恐他出事,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有些担心的叫了声:“三哥。”
俞连勉强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俞老爷子欣慰于孙儿总算不是被那个孟兰搅弄的是非不分了,又心疼于他此刻的失魂落魄,到最后,老人家也只是轻轻说了一句:“都会过去的。”
“嗳。”俞连应了一声,说:“我都明白,您放心吧。”
说完,他低着头进了自己房间:“我想自己静一下。”
俞二婶想过去说句什么,却被丈夫拉住了,俞二叔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妻子,轻轻摇了摇头。
俞老爷子脸色慢慢的沉下去了:“孟兰虽然蠢,但做的事情并不犯法,可那个苏泽就不一样了,没有照会开办医院,且涉及到非法器官移植,他父亲苏建安被枪毙了,他也未必无辜,叫人仔细查一查吧。”
俞二叔点点头,说:“我这就给秘书打电话。”
……
孟兰觉得今天的天空都是黑色的,就像她的人生一样。
从出租车上下来,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路口,低头去看那些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她打心眼里觉得讽刺。
随手把那些东西丢进了垃圾箱,她站在路口徜徉着,忽然发觉自己此时此刻居然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爸爸,妈妈,姐姐,爷爷,奶奶……
她曾经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但现在却都已经烟消云散。
孟兰蹲在路边,捂着脸,神情凄楚的哭了起来。
她不能再回苏家,尊严也不容许她再去俞连为她租的房子,可她口袋里没有多少钱了。
原地徘徊一会儿,孟兰重新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孟家老两口居住的地方,想进去又不敢,远远的站在街口观望。
孟老爷子跟妻子坐在门口下象棋,偶尔有街坊路过,这场景安谧而美好,孟兰看得眼眶一酸,鼓足勇气想走过去,就听有个街坊问:“老孟,你孙女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啊。”
孟老爷子笑呵呵的说:“我不告诉你,省的你们臭不要脸,天天来蹭!”
有个街坊大概是不太了解,还问了句:“他说的是你哪个孙女?”
孟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不变,说:“什么哪个孙女,我就一个孙女,就是我们心灵手巧的小竹。”
孟兰走过去的脚步停住了,身上就跟被压了一座山似的,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她匆忙转过身躲开了,像只老鼠一样,灰溜溜的藏在不远处的墙后边,这么过了会儿,她看见姐姐出来了,开着车,像是有事要做。
鬼使神差的,孟兰叫了辆出租车跟了过去,一路到了一家小饭馆。
她没敢进门,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才知道这是首都近来最红火的高档餐厅,饭菜味道好,老板手艺好,价格高得离谱,但客人们仍然趋之若鹜。
老板的名字叫孟竹,是个清冷如竹的年轻姑娘。
明明是亲生姐妹,但现在她们却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将来的人生也显而易见的不同。
孟竹来到最开始她租赁下来放置行李的那家酒店安身,失魂落魄的睡了一整天,又到前台去把包年的费用退了,拿着扣除掉违约金之后剩下的二十万现金,在偏远的郊区盘下了一间小超市。
就这样吧。
孟兰疲惫的想:平凡而庸碌的度过后半生,这就很好。
营业的第一天,她颤抖着手,用新换的号码给姐姐打电话,接通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分钟之后,她挂断了电话,趴在营业台上嚎啕痛哭。
燕琅知道那个电话是孟兰打来的,还问系统:“她这是发什么病?”
系统说:“我怎么可能理解奇葩的精神世界。”
燕琅忍不住笑了,说:“也是。”
超市第一天的营业额是36块,第二天好一点,54块。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破产的巨大压力之下,孟兰扛不住了,深夜用酒精把自己灌醉之后,她哽咽着打电话给姐姐孟竹,歉意夹杂着愧疚,诉说自己离家之后的经历。
燕琅打着哈欠听她说完,最后才道:“然后呢?”
孟兰痛哭着说:“姐姐,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的,现在我才知道,只是活着就很辛苦了,这家店是我最后的希望,可是现在它也要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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