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裴家之事闹出来,夏贵妃失了姑母,更失了嫡亲的胞妹,连带着另一个妹妹也被休弃,母家颜面扫地,作为夏家的女儿,她岂能善罢甘休?
而这一切的根源,无非就是沈蘅!
她不死,怎么告慰妹妹和姑母的在天之灵?!
夏贵妃入宫几年,何曾吃过这样大的亏,即便早年因百官弹劾,被废弃出家时,享用的也是贵妃品阶的待遇,今日传召那几家命妇前来,就是为了替妹妹和姑母张目。
她不想跟沈蘅讲道理,也不屑于跟她说那些是是非非,她只知道一点,沈蘅必须死,郑家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夏贵妃知道,此事若是事成,朝野间立时便会兴起又一轮的弹劾,皇太后也会因母家而见罪于她,可那又怎样?
她抚着自己还未显形的肚腹,微微笑了起来。
有这个孩子在,皇帝一定会保住她,至于所谓的百官弹劾,就叫他们弹好了,被骂上几个月,难道会掉一块肉?
只是没想到皇后这样多管闲事,居然会护住沈蘅,这会儿又遇上了皇太后,迎头遭了一击。
夏贵妃遗憾于沈蘅和郑家逃过一劫,又庆幸于自己早有准备,惶恐了神情,口中分辨道:“太后娘娘,臣妾的母亲有何过错,要被您赐死?”
“那沈氏有何过错,就要被你姑母和裴绍毒死?”
皇太后目光厌恶的看着她,道:“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何必依仗强权威逼别人去做?你妹妹未婚便与人私通,竟还搞大了肚子,这种事哀家说出来都觉得脏嘴,难为她有脸去做!至于你那个姑母——”
皇太后重重一拍桌案,面色讥诮道:“裴蕴虽愚钝,到底还算有几分孝心,知道夏氏意图毒死生母,立时便将她休弃处死,哀家怕就没有这份福气了!”
皇帝听得心下惶恐,支撑起肥胖的身子,屈膝跪了下去:“母后生育教养之恩,儿子永世不忘,岂敢有不孝之行!”
其余人也纷纷跪了下去。
皇太后脸上愠色未减,冷冷扫了夏贵妃一眼,嗤笑不语。
夏贵妃花容失色,似是体力不支一般,跪着的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
皇帝见爱妃如此,赶忙伸手去扶,将她搂住之后,又举目去看皇太后,央求道:“母后,贵妃本也没什么恶意,无非是想化干戈为玉帛罢了,求您不要再针对她了。因为姑母和胞妹之死,贵妃接连做了几日噩梦,人也日渐消减……”
“她做的什么噩梦?”皇太后冷笑道:“那两个女人死后化为恶鬼,跑去纠缠她了?”
夏贵妃面颊呈现出一种粉白的荏弱色泽,明艳中略带娇弱:“臣妾一条龙盘踞在臣妾肚子上,压得臣妾喘不上气来,姑母和妹妹在一边说着什么,声音太小,却听不清……”
皇后听她如此言说,脸上霎时间浮现出一层恼怒:梦境本就是子虚乌有之物,谁知道是真是假?
夏贵妃这么说,是吃准了自己有孕,想给腹中孩子造个天授之子的传说?
皇太后也是千年的狐狸,如何看不出这等伎俩,淡淡看她一眼,道:“你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皇帝闻言微惊,面露喜色:“果真吗?!”
“并不曾,”夏贵妃心下偷笑,脸上却略带遗憾的摇头道:“臣妾昨日传了太医来瞧过,说是还没有呢。”
她既跟皇后斗的你死我活,如何会不奢想那个至高之位,只是庶子终究难以与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相较,更不必说皇帝也已经立了长子为储。
现下她能做到的,就是联合宫中僧道,为腹中孩子造势,编造一个神授之子的名堂出来,再用皇帝因年老而日渐生出的忧惧之心,一击将皇太子拉下储君之位,为此,甚至不惜服食秘药,暂时改变脉搏,不叫御医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哦?”皇太后眉头微蹙:“这倒是奇怪了。”
皇后听闻夏贵妃未曾有孕一事,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皇帝则是面染失落,正当此时,却听外边儿有人前来回话:“太后娘娘,陛下,临平道长在外求见。”
皇太后笃信佛道,闻言先是诧异,旋即面露希冀之色,她欣然道:“可是那位出身白云观的临平道长?”
内侍道:“正是。”
皇帝也忙献殷勤道:“母后一直想见临平道长,贵妃便吩咐夏家人去找,这才请进宫来的。”
这纯粹是扯淡。
别人不知道,燕琅还不清楚吗?
那位临平道长是沈峥引荐给承恩侯府,走了皇后的路子,请进宫的,这会儿皇帝为了平衡皇太后对于夏贵妃的观感,毫不犹豫的将功劳扣在了夏贵妃头上,皇后心里不骂娘才怪呢。
只是这等时候,皇后也不能把真相揭开,皮笑肉不笑的牵动一下嘴角,目光阴沉的低下了头。
皇太后听罢,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夏贵妃一眼,道:“还不快快请临平道长进来!”
那内侍应声而起,皇太后则向皇帝道:“皇帝子嗣不昌,近年来即便作了胎,也不能顺利降生,固然有皇后管理后宫不当的缘由,但阴鬼作祟也未必与此无关。哀家一直想做几场法事,只是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可巧临平道长来了……”
皇帝只想着赶快将刚才那一页掀过去,自然连声应了,不多时,便见内侍引着一羽衣道人,缓步入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