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中酒楼戏台,到各式商铺,都有人前去搜查问话,另有人出城去找,沿着上午慕容晟与侍从们分别时走的路线去搜寻。
燕琅怕慕容晟被发现的早了,刻意将他往深山里带了带,左右他是男主,不可能死于虎豹刺杀这样的意外,早晚都会被人救起。
她带着慕容晟往山里边儿走了几里路,侍从们去搜寻的时候,就得多费十分心思,直到夜色深深,临近午夜,刺史府的人才在山林里救起了只剩半条命的慕容晟。
刺史听说人找到了,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再听说楚王被糟践的只剩下一口气儿了,又差点儿掉下来摔死。
慕容晟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随行御医前去救治时,也吓了一跳,擦着冷汗帮他把腹部的伤口包扎起来,又给他肩腿上的淤青擦药,眼见没什么大事儿了,正想告退呢,却被慕容晟给叫住了。
慕容晟脸色阴沉的吓人,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将本王翻过去,把后背的刺挑出来!”
御医听得一个怔楞,还是丹露反应迅速,翻烤肉似的帮着慕容晟倒个身,叫背部朝上。
御医近前去瞅了眼,密集恐惧症都犯了:这密密麻麻的细刺,楚王殿下你是背着二百只刺猬蹭树了吗?!
这一背的细刺,看着都叫人眼晕,他叫人在屋子里点了十来只手臂错的蜡烛,折腾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双目失明之前忙活完了。
没人敢问楚王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见走的时候两个人,这会儿只回来一个,隐约猜到此事多半与那位秀儿姑娘相关。
丹霞、丹露素日里最是娇俏爱闹,这会儿也垂着头噤若寒蝉,唯恐被迁怒到自己身上。
慕容晟顺风顺水的大半辈子,哪里吃过这等苦头,神情阴鸷的对着床头那盏摇曳不定的烛火看了良久,终于换了心腹侍从来,一字字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去,不管天南还是海北,务必将那个贱婢找回来!本王要亲手剐了她!!!”
侍从迟疑几瞬,低声道:“可否知会天下州郡,以要犯身份捉拿……”
“蠢货!”慕容晟隐忍了一日的怒火倏然引爆,抬手一记耳光扇了过去,盛怒道:“唯恐别人不知道本王丢了这样大的脸吗?!”
侍从见他如此,连声诺诺,不敢有所异议,丹露小心翼翼的近前,低声道:“第一次见面时她便说过,仿佛是要往他处去投亲……”
她记得此事,慕容晟这个受害者只会更清楚:“她是与流民一道来的,差人去流民中打探,看是否知道她消息;再去昌源走一遭,看赵家是否有这么个女儿,令人以她的容貌绘制画像,往相邻州郡去暗寻,务必将她捉拿回来!”
这赵秀儿敢做下这等事,想来心中自有依仗,那么,赵秀儿这个名字,怕也是假的。
慕容晟回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愤怒,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才好——从一开始,那个贱婢就不怀好意!
到了此刻,他已经全然忘了,若不是他非要将人带走,压根儿就不会有这么一回事了。
……
燕琅并不知道慕容晟的愤恨与疯狂,当然,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从平州郡到金陵,快马加鞭之下,她只用了五天。
昌源兵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流民又被地方州郡阻拦,此刻的大夏帝都,仍旧是一派安宁祥和,海晏河清的景象。
燕琅想起边关惨象,禁不住暗叹一声,更换了女装,头戴一顶帷帽,催马往柱国大将军府去。
林氏并非张扬之人,沈平佑与沈胤之父子出征在外,她便深居简出,每日留在家中为丈夫和继子祈福,除去必要的交际,从不出门,京中高门女眷知道她秉性,也甚少会去搅扰。
老管家出门办事儿,正巧要进门,听见有马蹄声传来,下意识抬眼去瞧,却见是个头戴帷帽的姑娘。
他在沈家几十年,是亲眼看着沈静秋长大的,即便头戴帷帽,遮住面庞,也能认个大概,脸上笑容刚绽出来,便见来人一掀轻纱,玉树清辉,新月皎皎,明艳不可方物,正是府上女郎静秋。
老管家又惊又喜,忙迎上前去:“姑娘回来了?”
末了,又诧异道:“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老爷竟不曾派个人跟着?”
这便是说来话长了。
燕琅此刻无意多说,笑着含糊过去,开门见山道:“夫人呢?”
老管家知道她向来对继母敬而远之,现下忽然问起,倒是微微一怔,顿了顿,方才道:“不出意外的话,方才这会儿应该在小祠堂祈福……”
燕琅应了一声,又挽住老管家的手,亲亲热热的道:“昌源那儿气候不好,远比不得金陵,吃穿就更没法儿说了,我在那儿呆了几个月,心里可惦记您了!”
“走走走,”她道:“咱们进去说话。”
老管家了解她秉性,看她这般言说,便知道是有要事要讲,心头暗暗担忧,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笑着跟她走进去了。
林氏正在小祠堂祈福,诚心而论,她生的不算漂亮,但胜在气度端娴,眉眼温柔,给人一种平静祥和的安宁感。
外边儿有脚步声传来,林氏眉头微微一蹙,毕竟仆婢们都知道她在这儿祈福,等闲不会前来搅扰的。
她睁眼去瞧,便见侍婢春华到了门边儿,神情焦急道:“夫人,姑娘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