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孟琴不累吗?她当然累,但她比谁都清楚知识改变命运。一无所有、一贫如洗的她和李高明凭什么在宁城立足,靠的就是知识和文化。
否则,她这会儿也许只是个下岗女工,正想办法跟改制的企业讨要退休金,而李高明或许还在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生个孩子继续放牛。
她想摆脱的大概就是不知道转了几手,墙面斑驳脱落,天花板四处漏水,冬冷夏热的破房子。
她想摆脱的大概就是即便公费出国,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却依旧要一天两顿泡面,吃到想吐的日子。
她想摆脱的大概就是冰天雪地,看着别人舒服的坐在小汽车里,她却只能抱着女儿在公交车站台瑟瑟发抖的时光。
是的,家里后来有了代步轿车,有了精装修楼房,有了她曾经想拥有的一切。可是这些都是他们夫妻俩一点一滴打拼来的,即便女儿将来可以继承所有,也不能改变她更希望女儿拥有“从无到有”能力的想法。
兴趣班、辅导班、足够的零花钱、漂亮的连衣裙、时下最新的电子产品……她竭尽所能地提供最好的条件,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将来拥有更高的起点,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看着同学、同事、亲戚、朋友发出羡慕嫉妒的喟叹。
方立安也曾为人父、为人母,她理解蒋孟琴的心情,并且选择体谅。再加上她对未来的计划和预判,所以一直乖巧听话,听从了对方的大多数安排,表现成了优秀本人。
可以说,蒋孟琴的强势与虚荣心,有大半是她助养的,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然而半途而废的优秀只会让她的日子变得水深火热,所以她决定继续优秀。
只是到了十八岁,她必须按照自己计划好的路子走,这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左右的。
苦肉计还是很管用的,方立安挨了一顿打,叫蒋孟琴撒了这口气,还让对方心疼起她,十分顺利地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只是对于方立安大学究竟去哪儿念,蒋孟琴始终不愿意松口。她虽然不再暴怒,但也不愿意搭理方立安,化愤怒为力量,埋头工作。方立安在家没饭吃,她也不管。
李高明问她,她就怼道,“人家是成年人,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人家还有钱,我没问她要租金就不错了,还管饭?想得倒美。”转念一想,又道,“不许给她钱,你身上那点钱自己留着花吧,从现在到她去上学,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李高明:从经济上打压,思路没错,但是我招谁惹谁了?
蒋孟琴说不管她那是真不管她,方立安出门都不用报备了。为了防止坐吃山空,她不得不重操旧业,去金融市场寻求帮助。
只是这一次,资金需求不大,她便没有像娱乐圈那一世一样,反复操作,天天翻倍,只赚点生活费、学费、住宿费就行了。
方立安的签证早就办好了,M国那边的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上面标的报道日期是8月22日。如果真要去的话,她这边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蒋孟琴没有放弃,机票、行李、宿舍……她一件不落地准备着,方立安让她别弄,告诉她最后只会是白忙活,她不听,自顾自地忙着。等到到了机票上的日子,便让李高明开车送她们去机场。
李高明:送谁,人呢?
方立安:谁去?我不去。
方立安最终还是没上车,她就待在家里,楼也不下,听李高明说蒋孟琴在车里嚎啕大哭了一场,红着眼去了单位。
李高明则满脑子都是中介费、申请费、住宿费、学费、机票钱……心痛到无法呼吸……
许是尘埃落定,李高明开始琢磨升学宴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到8月下旬,再不请客,闺女就要去上学了。份子钱还没收回来,这是万万不行的!
蒋孟琴对方立安依旧有气,但这并不妨碍她邀请同事们参加升学宴。大家迟早知道她女儿没出国,还要去念什么劳什子法医专业,笑话都看了,她得把门票钱收回来。
夫妻俩带着方立安在宁城办了一场,又回老家办了一场。看着一个月以来的头一次进账,李高明激动的热泪盈眶。
至于那些知道方立安明明被TOP10录取却留在国内读法医的人,纷纷猜测这闺女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或者有什么特殊癖好。
大家脑子里来来回回播放着《汉尼拔》和《嗜血法医》,脑补了几部高智商完美犯罪的电影,极力控制住了旺盛的吃瓜欲望。吃瓜什么的还是算了,小命要紧。
方立安:???
中山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是9月10号,方立安收拾好行李——一个24寸的行李箱和一个书包。
临走前一晚,蒋孟琴还是来到她房间,帮她把行李检查了一遍,又添了许多东西,行李箱变得沉甸甸的。
方立安竖起A4纸,“不能再放了,要超重了。”
蒋孟琴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国际机票都作废了,还抠这几个钱?怎么跟你爸一副德行?”(李高明:闺女像我不好吗?)
蒋孟琴看着A4纸,终于想起什么,“你这怎么回事?就知道写写写,哑巴了?”这段时间只顾着跟方立安冷战,孩子的怪癖她也没心思管。
方立安刷刷刷写道,“我不想说话,这么写挺好的。”
“好什么好,到了学校,同学怎么看你?”蒋孟琴瞪了她一眼,“不许写了,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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