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向红梅一向最疼周四柱。所以,即便周四柱结婚去了城里,婚后一年半只回来过一次,向红梅也半点不计较。
对待儿媳妇的态度也是天壤之别,对待四柱媳妇说不上毕恭毕敬,但至少不敢大声说话,不敢说重话。
对三柱媳妇也不差。尤其是三柱老丈人没倒台的时候,那叫一个奉承,等三柱老丈人倒台,三柱夫妻俩还在镇供销社上班,她的态度比之前也不差多少。
只有大柱媳妇,因为性子软,又是农村人,经常被她使唤来使唤去,算不上恶婆婆,只是如此大的差别,大柱媳妇心里难免不平。
周四柱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二哥了,上次见面还是他八岁那年,印象不深,记忆有限。他这次回来其实就是冲着方立安来的,突然见到真人,难免有些心虚。
方立安见他眼底发虚,眼神打飘,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懒得理他,自己抱着本书看。都是分出去儿子,一样的客人,轮不到他招待。
周四柱趁机拉着向红梅和周大根去了屋里,他这次回来想办的事,光靠他自己肯定不行,得让他爹娘从中使劲。
不过,细想二柱平时对向红梅和周大根的态度,或许还应该再拉上爷奶才算保险。但是那么多人一起谈话,七嘴八舌的,未必好说。还是等他说服了爹娘,再让他们去劝服爷奶,到时候大家劲往一处使,二哥八成会答应。
屋里,周四柱先是对着亲爹亲娘好一顿哭诉,城里日子不好过,岳父岳母一家子虽然对他很好,把他当亲儿子,但是厂里的同事总在背后说他坏话,说他吃软饭,活该绝后。
说的情真意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周大根和向红梅见了能不心疼?家里的幺儿,从小就没吃过苦头,如今一个人在大工厂里承受流言蜚语,这简直就是拿刀剜他们的心。
接下来五分钟,周大根在一旁唉声叹气,向红梅和周四柱母子俩抱头痛哭。
卖惨结束,周四柱又开始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仿佛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双膝下跪,恳求道,“爹娘,我不想绝后。”
周大根和向红梅傻眼了,爹娘也不想你绝后,可是爹娘能怎么办?
周四柱就把先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二哥不是还没有孩子吗?我能不能跟二哥商量,把燕儿挂在他的名下?灿灿怀孕了,医生说是个男孩儿,我们想生下来。可是现在城里计划生育抓得严,要是被逮到了,罚款事小,我和灿灿两个人的工作弄不好都得撂。”
周大根和向红梅的第一反应是,“这不行啊,你二哥还没说媳妇儿,这要是把燕儿挂到他户口本里,以后他怎么要孩子?”
周四柱来之前都想好了,“这年头,生了女娃直接丢了的多了去了,咱们就说是在路上捡的,肯定没事。”
向红梅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周大根倒是沉吟一会儿才道,“按你这个说法,燕儿以后算谁的?谁负责养?”
周四柱立马道,“当然是我养,哪能麻烦二哥,二哥愿意帮忙我就感激不尽了。”说着,还义正言辞道,“说句难听的,万一二哥以后一直不结婚、不生孩子,咱们燕儿肯定得负责给二哥养老送终,摔盆子打幡。”
向红梅越听越觉得靠谱,不管老二结不结婚,这事儿对他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结婚吧,反正孩子是“捡的”,老四给养着,不耽误他自己生孩子。不结婚吧,最后好歹还有燕儿能给他养老送终。这么一算,他不但没亏,还赚大了。
周大根心下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老四有了儿子,保住了工作,老二变相有了个女儿,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他打光棍,连个后人也没得。
城里话怎么说的来着?双赢。
向红梅赶紧拉周四柱起来,“多大点事,哪里值当你跪来跪去,放心,这事包在我跟你爹身上,等会儿就跟你二哥说。”
周四柱红着眼起来,建议道,“要不先跟爷奶说说?看他们怎么想?”
向红梅知道他的意思,老二对两个老家伙是真的好,同样的话,老家伙说的效果肯定比她和周大根好。
但如此残酷的事实,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她心里有怨气,自然就表现在了脸上。
倒是周大根冷静的多,他才不吃亲爹亲娘的干醋,点头道,“行,一会儿我找机会跟你爷提,你奶那儿就不说了。”
周四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上好话不停,“爹娘,你们真好,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不定就真的要绝后了。”
向红梅一巴掌拍到他的胳膊上,“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好好照看灿灿,娘还等着抱孙子哩!”
三人欢欢喜喜地出去了,周四柱去给赵灿灿报喜,周大根去找周老头谈事,向红梅去灶房做饭,小儿媳怀孕,得吃点好的。
周大根和周老头谈的还算顺利,主要是在他们看来,这件事确实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二柱、四柱都受益,尤其是对于一直死撑着不肯结婚的二柱来说,他们也能少操点心。
老周家的两位当家人在夕阳下达成一致,心情很好。
晚饭,除了周三柱不在,老周家大房男丁齐聚,又是一顿喝酒吃肉,天南海北的胡吹乱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气氛恰好,向红梅和两个儿媳妇吃过饭,端着板凳在边上坐着,听男人们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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