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揽周烟的脖子,自己都笑出来,口气活泼,逗周烟开心。
“我是个小坏蛋,我是骗你的。”
他说完就等着周烟柳眉竖起来,来拧自己的耳朵,叫他喝完一碗很苦很苦的药,还不给点心蜜饯甜甜嘴。
但是他没等到周烟拧自己的耳朵,等到的是周烟安抚性质的抚摸跟抱抱。
“娘亲的好孩子,好好躺好,娘去给你端药来。”
周烟在他耳根边说话,显得比平日温柔了许多,当然娘亲平时也很好,但是林乱显然更受用这样,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红着耳朵,跟周烟蹭脸脸,他一蹭,周烟就笑。
周烟开始笑了,林乱就放心了,趁机讨价还价。
“那我喝完药还想吃绿豆糕。”
周烟去捉他的鼻子,轻轻捏了捏。
“给我们林乱吃三块好不好?”
“行,要挑三块大的。”
林乱自己吃起来点心就没完,周烟管束的很严,每每都是有定数的,林乱每次都吃的很珍惜,所以每次有了额外的奖励就很美滋滋。
也不觉得难受了,开开心心的等着喝完药吃点心,整个人盖在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来,显得很乖。
周烟估摸着药快熬好了,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跟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阿撒洛交换了一个眼神,放心的去厨房盯林乱的药了。
阿撒洛在周烟这里的这些日子乖的很,对林乱称得上百依百顺,关键时候又显得很沉稳,周烟对他很放心。
自然,房门外还是留了侍卫盯着,出了这等糟心事儿,周烟警惕心空前的高,她手下也有不少人,如今都调动了起来,严密的堪比皇亲国戚身边的配置。
小厨房里是时刻都有人的,都是心腹,周烟根本不必自己亲自动手,但是她不看一眼不放心。
阿撒洛一直很安静,林乱出了事儿,周围闹哄哄的,他就待在一旁,看了林乱许久。
这会儿周烟去了厨房,他就凑过去,学着周烟的样子,摸了摸林乱的额头,他手是冰的,林乱不满的哼了两声,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来,把阿撒洛的手也拉进去。
被子里面是暖和的,阿撒洛愣了一下,就乖乖的待在那里,不动了,但是看着林乱,又想跟他亲近,想起来林乱刚刚跟周烟蹭脸脸,他也凑过去,一顿乱蹭,
他蹭的跟别人不一样,猫一样,用头顶磨蹭,从下巴到脖颈,林乱有点嫌弃,阿撒洛头发毛茸茸的,蹭的他有点痒。
两人闹成一团,阿撒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餍足的靠着林乱,他好歹还记得林乱是病人,记得给他掖好了被子。
阿撒洛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看着林乱的眼睛,眼神澄澈。
“他们说,你生了很严重的病,你要死了。”
林乱楞了一下,才嗯了一声,他身体向来不好,虽然周烟从不跟他说这些,但他这些年跟着周烟换了不少地方。
邻里之间有不少嘴碎的妇人,她们不在事主面前说,但是她们从来不避开家里人,包括家里的孩子,家里孩子嘴上没把门的,林乱又喜欢在他们间玩,也多少知道些。
那孩子能不能活过今年下雪呢?那孩子今年冬天能走动了吗?可惜了那副皮相,生就探花郎的样貌。
林乱刚开始很害怕,他怕死,床褥冰冰凉凉,没有人来的时候他就无比恐惧,恐惧自己一个人就这样死了,腐烂了好久都没有人发现。
他怕虫子,他要是死了,有虫子来怎么办?
他怕极了,一刻也离不开人,他要周烟一直在旁边才放心,周烟不在的时候就要碎衣,周烟也耐心,连坏脾气的碎衣也会在他不安的时候把他的脑袋按在胸前。
后来说想的多了,林乱就不怕了,就像一条很静的路,你第一次走的时候很怕,但是不得不天天都走,当这条路成为你的日常,总有一天你会习惯到忘记害怕。
死也好,疼也好,都不是不可以忍耐的事情,连虫子也可以忍受。
他死掉了什么都不知道,他生病了可以哭可以喊疼。
但是娘亲没有他要怎么办呢?谁陪着她呢?
一个人肯定会寂寞的吧,碎衣又是个混蛋,从来不肯好好待在娘亲身边。
然后,碎衣没有他要怎么办呢?他从来就没有朋友,脾气又坏,不爱吃青菜,周烟又从来不管他,没了林乱以后把青菜丢到他碗里,他一点点都不会碰的。
刚找到的爹爹要怎么办呢?娘亲说了,他找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
叶战,叶战好像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阿撒洛是个小傻子,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新交的朋友还没有熟悉呢。
他的小马要怎么办呢?他的喵喵要怎么办呢?
林乱忧愁的就又是这些了,他想来想去,总没有什么好办法,索性就不想了。
现在阿撒洛看着他,说,你要死了,他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担忧,担忧娘亲一个人的时候会掉眼泪,那样多让人心疼。
他虽然是个小混蛋,不肯给周烟做活,老想着玩儿,但是他知道心疼娘亲。
一个人最讨厌了,林乱讨厌一个人,尤其是冬天,屋子里生起了炭火,烤着手的时候,身边没有娘亲的小宝贝叽叽喳喳的给娘亲看这个看那个,娘亲一个人烤着手,屋子里那么那么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