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穿的随意,却也没让人觉得容易亲近,还是如同身披战甲那样威严。
他跟着小二上了楼,临拐角的时候又停了,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
“喝酒是都喝进脑子里了?”
一群人一下子哄的散开了,不过几息的功夫,整个大堂就剩下桌子上的空酒坛还在晃。
苏凌然冷哼了一声,慢慢的上楼了,房间就在楼梯口,小二正好出来,对苏凌然打了个招呼。
“都给您放好了,有什么吩咐您说话。”
苏凌然点了点头。
“有劳。”
待小二走远了,他才猛的对着墙壁出了一拳,店里的地砖和墙壁都是青石的,墙壁只涂了一层白灰。
这时候露出了下面的青石,簌簌的往下掉碎石。
苏凌然收回手的时候,手背上已经看见下面鲜红的血肉,出血倒是不多。
他又在门口待了好一会儿,才进了门。
许是刚刚的炭盆有了用,林乱的脸有了几分血色,可能是脖子里的头发惹的他不舒服,时不时就皱着眉头动一动。
苏凌然小心翼翼的给他从脖子里把头发抽出来。
看了良久,忍不住俯下身,将自己的脸与林乱的贴在一起,他不知怎么,就忍不住跟林乱亲近些,他见过许多父亲将自己脸跟自己孩子的相贴,每次看见就会觉得真好啊,是那种有些高兴又有些寂寞的感觉。
林乱的脸是冰凉的,他喃喃道。
“是我太无能。”
苏凌然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是很沙哑,像混进了无数的沙子,一起搅碎了,就显得这话就无比沉重。
许是感觉到温度了,林乱无意识的蹭了蹭。
这点回应让苏凌然立刻柔和了眼眸。
眼前的人是他这辈子的珍宝。
他错过了他数十年,并为此感到懊悔,但就算是他在苏凌然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十几岁的小少年,他依然会是苏凌然的珍宝。
即便他在别人眼里烂到骨子里。
苏凌然依然会投入他全部的爱,不会为此减少半分,他会为他遭到的苦难感到愤怒,会为他的欣喜而欣喜。
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孩子,是苏凌然曾经期盼了十个月才降生的孩子。
就算他甚至可能得不到一声父亲。
*
天还没亮的时候马车就来了。
是钟莫驾车来的,跟着一个苏慢,车里是些不怕凉的吃食和一些日用品,甚至还有些供人取乐的小玩意儿,都是钟叔叫人抬上去的。
钟莫对那些吃食没意见,可连玩的都放上,这就过了些,钟莫是知道些东西的,毕竟那么大的阵仗,所有黑甲卫都被派了出去,苏凌然又没有特意封锁消息,多多少少这里凑一点那里凑一点,基本也知道了大半。
他觉得,现在林乱八成是没什么心思玩儿的,毕竟自家老爹,钟莫没敢跟他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马车放在下面,钟莫和苏慢跟众人等在大堂。
眼睁睁看着一盘盘的早膳热粥被送进去,哗啦几声,又被连盘子带吃的被收拾出来。
众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大堂里安静的很,就显得楼上传来的动静很明显。
林乱半躺在床上,他昨天折腾了一天,没怎么吃过饭,早就虚脱了,又不肯吃东西,就愈发没力气。
苏凌然低眉顺眼的跟他说话。
“不想吃东西,喝点粥吧。”
林乱刚刚扔了好些东西,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旁人也没有说他的,苏凌然还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现在语气也软了,就是还是委委屈屈的。
“我想回家吃。”
苏凌然抬头,温和的顺着他说话,他知道林乱说的不是苏府。
还是哄他。
“你先吃些东西,待会就回家。”
“我想吃娘做的粥。”
苏凌然哄他。
“过些日子就有了,先吃些旁的吧,我刚刚看见有小笼包,他们都说好吃。”
林乱捂着眼睛,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他一开始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知道碎衣和周烟都走了,现在还是有些慌。
“你说,他们去做什么了,怎么就走了呢,我还在这里呢……”
他越说越委屈,使劲揉着眼睛,好像这样就不是哭了一样。
苏凌然拿住他的手,让他不要折腾自己的眼睛。
顿了顿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回去有些事情要做吧。”
“那他们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要急,等你好了,不哭了,大些了,你可以自己去找娘。”
“嗯,我知道、知道了。”
林乱抿着唇,低着头,倒是没那么慌了。
苏凌然又拿过旁边新送上来的早膳。
“先喝些粥。”
林乱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现在不能找吗?”
“不能,你有马吗?”
“我有一匹,二皇子殿下给我了一匹。”
苏凌然给他擦了擦眼泪。
“你有马,但是你路上困了饿了还要住客栈,你没有盘缠,走不了,你不知道路,万一走错了,再也走不回去——”
“那你不能给我盘缠吗?不能派人带我去吗?”
苏凌然顿了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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