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小时候家里的保姆佣人太多了,凡事都会物极必反,成年后的程昱很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唐浩初似乎同样不喜欢接触外人,所以程昱只找了一个家政阿姨,每天早上会过来两三小时打扫和收拾,其它时间都不留在别墅里。
他们的卧室就挨在一起,所以洗完澡后,程昱又偷偷去唐浩初的卧室看了他一眼。少年已经陷入了沉睡,怀里抱着另一个糖果形状的抱枕,像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模样又乖又软。
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郑锐霖今夜却依旧没能入睡。
郑锐霖从床上重新坐起身来,看着外面的月亮。看了一会,终究忍不住走下床,然后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他开车去了唐浩初住的那栋别墅。
别墅的位置并不在什么小区里,而是位于街边,因为靠着两所高校和程氏集团的老仓库,是闹中取静之处,整条街绿树成荫,非常安宁。郑锐霖的车就停在路边,抬着头,眼睛透过车窗定定看着那一方小小阳台。看着二楼亮起的灯光,又看着灯被熄灭,全世界都随之静下来。
他的心却静不下来。
以郑锐霖的身份手段和社交能力,每天都有很多人找他出去玩,他以前从来没有答应过,这一次却破天荒的应邀过去了。酒吧里灯红酒绿,什么样的男男女女都有,在郑锐霖眼里却都是一个模样,那些繁华喧闹纸醉金迷也都是浮于表面的泡沫,他比谁都清楚它们轻易就会炸开,露出内里的肮脏和丑陋。
但郑锐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行为举止也和从前一样,该喝酒的喝酒,该玩的玩,该上课的上课,人前不露半点情绪,只是晚上回去时,总会开车绕去那栋别墅的路口待上一会。
也不过去敲门,就只是远远盯着那扇窗。
唐浩初这日终于发现了马路对面的路口停着的黑色轿车,并以他过目不忘的大脑记起了这个车牌。唐浩初站在窗口透过薄薄的纱帘往外看,看不到车里的人,但是能根据角度判断,从驾驶室的位置抬头可以看到楼上卧室的窗户和阳台。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被谁攥住捏了一下,有种隐隐约约的痛感,甚至让他想学蜗牛一样找个壳躲起来。
唐浩初把手机刻意遗忘在窗台上,然后走去了三楼的实验室。三楼一整层都是程昱给他建造的全封闭的实验室,有最高科技的防盗系统,还有许多市面上没有的药品和实验器材。程家最早就是做医药的,然后靠做药妆发家,后来才做互联网并成为互联网巨头,但药妆这一块依旧非常厉害,现在就由程昱全权负责,所以有很多拿药的门路。
一投入实验室,唐浩初便忘了时间,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下意识朝窗外又看了一眼,那辆车竟然还在。但对方始终没有打电话,——手机里只有一个程昱的未接来电,没有其它来电或简讯。
就在程昱差不多快回来的时候,那辆车终于启动了,一点点开过铺满落叶的街,最后在下一个路口消失。
当晚没有月亮,而是布满了乌云,第二天果然下了雨。
秋天的雨不像夏天那么急,但下得很大,淅淅沥沥的像在弹奏一首协奏曲。因为程昱上午说会提前下班,所以唐浩初早早地出了实验室,准备去厨房煲汤。路过窗边的时候,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隔着窗帘再次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车子。
郑锐霖则隔着雨帘看着永远也看不到人的窗,感觉雨仿佛透过车顶下进了心里。
雨又下得大了点,从协奏曲变成了交响乐,唐浩初刚进厨房没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来。以为是程昱打来的,他没看屏幕就接通了,另一只手还拿着菜刀,然而短暂的沉默之后,听到熟悉又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低低传来:“下雨了,天变冷了,注意身体。”
郑锐霖的声音和上个世界的霍彪已经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步,让唐浩初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又是一阵沉默,唐浩初其实想挂断电话,或者问一句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挂断也没有说。而郑锐霖仿佛隔着话筒也能知道他想什么一样,道:“当然还有。”
哗啦啦的雨声几乎快把人声淹没,天空随即闪过一道电光,几秒后便是轰隆一声雷鸣,郑锐霖接下来的那句话便淹没在了雷声里。
——“我很想你。”
雷声落下的同时,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起来,唐浩初有些恍然地抬手去掀锅盖,却不小心被烫到,不由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菜刀也砰地一声砸在台面上。声音传到郑锐霖耳里,语气顿时染上了紧张和担心:“浩浩,你怎么了?”
唐浩初只顾着关火没有回答,郑锐霖那边竟主动挂了电话。但门铃声很快响起,按门铃的正是刚刚挂断电话的郑锐霖。
铃音接连不休,大又不开么就不走的架势,间或还伴随着砸门声,唐浩初只能过去开门。门才打开一条缝,郑锐霖便挤了进来,高大的身体当即在唐浩初身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唐浩初同时闻到了郑锐霖身上浓浓的酒味,——对方竟是喝了酒过来的,也不知喝了多少,脸上也带着明显的醉意,但声音听起来却不知为何清醒得像一个正常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已经准备开始往完结的方向走啦
下个世界会特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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