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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去哪不带着你?吵什么。”宗衍不耐道。
    韩齐沉默一会儿,沉声道:“九千岁不欲见人,请陛下三思。”
    宗衍当然知道,林乐天离开皇宫时连拜别也不曾来,只留了一封书信给宗衍,信上明言他已累得很,朝廷的事全不想管了,陛下若顾念旧情,就放他清净。
    宗衍垂下手,瘦下来的面庞也有了与韩齐相似的锋锐棱角,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转告他,朕不以皇帝的身份去看他,只当是见见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那阉人有一句确实没有说错,他与宗衍君臣之谊深厚无比,韩齐心中犯涩,轻声道:“臣领旨。”
    晓佛寺内绿树参天,浓荫蔽日,在炎热的盛夏也不显闷热,乐天悠闲地坐在后院溪边乘凉吃瓜。
    进贡来的波斯蜜瓜,乐天自己昧了一筐,在晓佛寺的水井里浸上半个时辰,切开之后冒着甜丝丝的凉气,乐天愉快地吃完一个瓜,然后吐了好口血。
    乐天望着脚下的一块暗红,对系统道:“好像草莓酱哦……”
    这林乐天的体质太邪门了,吐的血是一股淡淡的草莓香气,流的汗是草莓味,呼出的气还是草莓味,活像草莓成了精。
    系统:……怪恶心的。
    现在乐天一个人在晓佛寺休养,基本就是放飞自我,他给晓佛寺捐了一箱金子当香火钱,晓佛寺住持拿他当活菩萨供着。
    乐天叹了口气,又是馋自己身子的一天,可惜雍朝没有种植草莓,也没有哪里进贡。
    在他长吁短叹的时候,系统提示他:“有人来了。”
    乐天忙将吃剩下的瓜皮扔到旁边溪流,“咚”的一声,眨眼间瓜皮顺流而下没了影,乐天闭上眼睛装死。
    来的是锦衣卫的人,他从狭小的圆形拱门躬身进来,见乐天躺在树下软椅下双目紧闭,神色倦怠,不由放轻了脚步,踮着脚走到乐天跟前,轻声唤道:“千岁爷?”
    他叫了三声,才见乐天慢慢睁开了眼睛,那眼睛似是有些涣散,可来人的心头仍是紧了紧,赶紧将韩齐让他说的话说了。
    “不必了,转告陛下让他安心待在宫中,我与陛下之情谊非山水可隔,请陛下放心吧。”
    来人抬头看了林乐天一眼,却见他说完之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树影斑驳地在他面颊投下阴影,他穿着绛色长衫,褪下莽服以后更显单薄,整个人像化作了影子,就只薄薄的一片,水一般地流淌在软椅上,那人看了两眼发觉林乐天睫毛闪动,似又要睁眼,忙低头行礼,“属下告退。”
    这一低头,他便瞧见了林乐天藏青锻靴下一滩暗黑色血迹,心头猛地一跳,慢慢退了出去。
    韩齐人也来了,只是他不知如何面对林乐天,怕见了他就想拔刀杀他或是将自己气得无所适从,所以干脆不见,在大殿里仰望佛像,心中思绪万千。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好重的杀气。”
    韩齐转身,见是一位眉毛胡须雪白的和尚,合手行了个标准的佛礼,“惊扰佛祖,请大师勿怪。”
    “未料施主也是礼佛之人。”来人正是晓佛寺的主持无方。
    韩齐淡淡道:“落魄时曾受僧人相助。”
    无方点头,“大善。”
    韩齐:“来的匆忙,明日派人捐赠香火。”
    无方又点头,“大善。”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韩齐,微笑道:“你是来看林施主的?他多半人在后院。”
    韩齐穿的锦衣卫飞鱼服,无方这样猜测也不奇怪,韩齐平素都是不动声色,听到有关林乐天还是忍不住皱了眉,没有接话。
    无方微笑了笑,“有仇怨?”
    韩齐思索片刻,淡漠道:“是。”
    “生仇?”
    “死仇。”
    无方笑着摇了摇头,“不善。”
    韩齐不言,只是抬头又看佛祖,佛相宝相庄严似笑非笑,韩齐却觉它的神情仿佛与某个人很像,于是又移开了目光,将目光移向了殿里的长明灯。
    无方见韩齐不言,抬手举起莲花灯,续上了一盏长明灯,转着佛珠轻声念道:“阿弥陀佛,保佑宗羿施主福乐安康。”
    韩齐一怔,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盯着无方,神情锐利,“方才大师念的可是宗羿?”
    无方回首,“是,施主识得?”
    韩齐,便是宗羿……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不过故人,敢问大师,这盏灯……?”
    “是林施主供奉的,为这位施主祈福,已有数年了,”无方叹了口气,转着佛珠又念了一声佛号,“都是杀孽。”
    韩齐僵住,正想再问,去见林乐天的锦衣卫却回来了,他一踏入殿内,无方便飘然离去了,韩齐盯着无方离去的背影,脚虽钉在原地,魂却已出了窍,直到听到——“九千岁吐血连连,恐时日无多矣。”时,才望向来人,他的眼神锐利无匹,来人又惊出了一句冷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无方溜达到后院,见林乐天躺在椅子上把玩一片树叶,上前道:“林施主料事如神哪。”
    林乐天笑了笑,“无方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辛苦你了。”
    无方眯着眼也笑了笑,一派鲜活气息,“林施主捐了那么多的香火钱,佛祖也会原谅贫僧的谎言,更何况若真如林施主所言能消弭一场杀孽,也是功德一件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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