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在叶棠手下吃了瘪,又怕丢脸不敢叫出声来,脸上先是因为暗自使力而发红,接着因为憋气而渐渐涨紫,等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用力都是徒劳无功,猪肝紫的脸终于黑成了锅底。
意识到叶棠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壮汉主动开口,讨好道:“这、这位兄弟,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
壮汉身后的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想上前为自己老大助威,却又被叶棠那狭长的凤眼一看就仓惶移开了视线,垂着脑袋讪笑不已。
“谁和你们是自己人了!”
花荣实在是憋不住了,指着不远处一群灰扑扑的人就道:“我们定海卫可不会干这种腌臜事情!”
叶棠本以为那群灰头土脸衣不蔽体的人是军奴。军奴在战争年代是很常见的,其中有俘虏来的敌方残兵,也有途经之地俘来的异族百姓。
虎威营、青羽营和黑豹营都是大营。营地里会有军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其他大营的残兵败将带着手下军队与军奴来投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之前负责检查来投者的守卫们也从未与来投者起过冲突,是以叶棠并没有注意过军奴的问题。
这会儿认真分辨叶棠才发觉这壮汉一行带来的竟大部分都是女子,其中还有女子大着肚子或抱着啼哭小儿。
“我们定海营的人可不会养人牲!说什么‘两脚羊’……那是羊么!?那是人!活生生的!和我们一样的人!!”
花荣的喊声里叶棠窒了一窒。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穿书,所以无论是自己出生入死还是看别人生离死别她都有种风轻云淡的不以为然。直到此刻听见“人牲”两个字,看着那些女人和孩子,想到她们活着时会被如何对待,死了又会被如何烹食,她才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壮汉搓着手,见和花荣说不通,又去看叶棠:“这位兄弟,你看我们带都把这些两脚羊……我是说女人给带来了,守门的小兄弟嫌弃她们腌臜不放她们进去,那我们兄弟进去了都用啥啊?难不成……定海营里有干净的——?”
壮汉笑着伸出截小拇指来,还嬉笑着转了转那小拇指。
“就算那样也不要浪费啊!这些两……女人腌臜是腌臜了些,但总归是能用的。就算不能用了没粮食的时候也能凑活两顿,小的还更鲜嫩一些!要不拿她们去给其他的军奴配种——”
叶棠没叫壮汉闭嘴,因为她身体力行直接就给了壮汉一拳,这一拳不但砸断了壮汉的鼻梁,更是把壮汉的牙齿都给打掉一颗。
半点不怕虎威营的其他人如何反应,叶棠拖着死狗一样的壮汉就到了那一群女人的面前。
女人们被她吓得瑟瑟发抖,有几个直接软了腿脚摔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了几步。但更多的女人站在原地,神情麻木,眼中无光。
“这逼崽子管叫你们‘两脚羊’,所以我问你们,你们是愿意做人,还是做羊?”
女人们肉眼可见地骚动了一下。但她们受过太多的折磨,以前也有过心理变态的上官恶意问她们这种问题,然后专挑那些回答自己想做人的女子施以酷刑并杀害。并告诉这些女人们她们不配想着做人,她们是天生的两脚羊,就应该心甘情愿地接受身为两脚羊的命。
于是大多数女人沉默了,只有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姑娘一步上前,望着叶棠的眼里充满了渴望。
“大人!奴想做人!”
小姑娘刚说完就被别的妇人给拖下去捂住了嘴,一群女人扑通扑通全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眼里是灼。热但却不敢落下的泪。
“大人!莫要听这蠢奴胡说八道!我们是羊,天生的两脚羊!除了伺。候大人、让大人开心,我们别无所求!”
叶棠一时无话。她只觉得痛,就跟心上被人划了一刀似的。
她不知如何宣泄自己这痛,只能一脚把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壮汉又给踩回到了地上,让他脸埋进土里。
“有言在先,做牲口很容易,什么都不用想,万事随波逐流即可。但做人不能做像牲口那样轻松,被喂点食水等着被吃就行了。以人的身份活下去既痛苦又艰难,你们每天都会有很多活计要做,活儿干得不够好不够多就没饭吃。”
“即便如此也想做人的,跟我进闽石关。还想做牲口的现在就自便吧。不管你是从闽石关前离开去别的什么地方还是继续跟着这逼崽子等着他拿你下刀都行,我管不着。”
叶棠说完就走,先前被妇人捂着嘴压在地上叩首的小姑娘第一个从妇人们的身下挣脱出来,踉跄几步跟着叶棠就跑。
她知道这位漂亮的将军和那些王八犊子不一样!她能够感觉到!
——这位漂亮的将军可是为她们在生气,气得把那些不把她们当人看的王八犊子揍了一顿呢!
小姑娘一跑,后面几个只比小姑娘大一、两岁的女孩儿们也跑了起来。妇人们虽有疑虑,但见那躺在地上挺尸的壮汉爬都爬不起来,更不可能抓住她们,也纷纷跑了起来。还有人在经过那壮汉时吐了浓痰在他身上。
虎威营的人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两脚羊跟着叶棠跑了,上前想追,却被反手拔了剑的花荣拦在了闽石关门口。
“都说了,腌臜不能入我闽石关!”
叶棠进闽石关时和玉剑打了个照面。玉剑也不怪她擅自行动,只是挥挥手让属下到城墙上去喊定海营不针对虎威营,不针对任何来投的将士,只针对行为不正者。若来投者里有行为不正者,定海营一律拒绝将之纳入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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