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价已经回升,此刻的魏大少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他展示了收集来的成泽元多方面的犯罪证据,神色平静地讲述了过去近二十年自己和成泽元扭曲的友情,并宣布,将以绑/架罪、意外杀人罪等多项罪名起诉成泽元。
魏大少并不傻。
尽管替成泽元担了罪名,但他保留了足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他同时宣布,自己不会出庭,一切由秦律师代办。
他说他不想再看见那个人,哪怕只是一眼,希望大家理解。
可以想象发布会结束以后舆论的哗然,但魏大少也可借此扭转自己在旁人心中的形象。
与此同时,甄未凉收到了一堆姐妹的问候。他笑着一一回复报平安,躺下打算小睡一会儿,却摸到枕头下有个东西。
是一个新手机。
和甄未凉被踩碎的那一个相同型号,软件都已下载登陆完毕,壁纸和以前一样,连内存都拷贝了过来,一张表情包都没丢。要不是这个手机是新的,甄未凉几乎要怀疑魏大少只是让人把旧手机修好了而已。
他忍不住笑了。
几天后,他揣着存了一千万的银行卡,离开了魏家。
魏大少想给他加钱来着,但甄未凉挥舞着合同,坚决只要一千万。
同时,尽管魏大少不太乐意,甄未凉还是删掉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
等成泽元的审判结果终于出来,已经彻底痊愈的甄未凉真的考上了国外的研究生。他的目光在“无期徒刑”上停留了一瞬,便不再关注。
他已经不再是“柳凉”了。
他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在成泽元几乎自杀般的恳求下,魏大少还是去见了他一面。
故人相见。
甄大少依然衣冠楚楚。他刚下班,没有打领带,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对面重重镣铐桎梏下的人,礼貌性地一笑。
成泽元笑得尖锐:“听说甄未凉走了?哈,你看你,身边就是留不住人。”
魏大少并未被他激怒:“我反思过了,即便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必要养一条毒蛇。何况是一条会噬主的毒蛇。”
成泽元似乎被这一句话抽空了所有力气。他几乎瘫软,却还是努力坐正,死死地盯着魏大少的脸。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是在魏家的花园。
魏家刚换了一批用人,对老宅并不太熟悉,他跟着人绕了点路才到了花园。点心味道不错,他拿了一块慢慢地吃。
踏着春日新草的轻柔脚步声传来。成泽元抬起头,不由一愣。
来人是一个身体略显瘦弱的男孩。一丝不苟的短发、秀气的眉眼、小西装衬衫配短裤,手里抱了几本书,一双干净的墨色眼眸里带着懵懂和惊讶。他停下脚步,眯起眼、露出小白牙,露出一个干净而略带局促的笑:“你好。”
春日朝阳在他身后晕染,短发泛着金光,月牙般的眼与月光般的笑。
成泽元站起身,嘴角还带着点心屑,慌忙扔下点心拍拍小手。男孩又笑了,上前几步拿起另一块点心,张嘴咬了一口,鼓着嘴冲他眯眼。
两个男孩嘴角都有了点心屑。
那一刻,成泽元给自己写完了后半生。
……
成泽元的父亲提出了上诉。甄未凉没再关注后续。想来证据确凿,即使其中几个案子有些久远,法院也能确定罪犯究竟是何人。
甄未凉最后是带着全额奖学金出国的。尽管他的父母不理解已经出过一次国的他为什么还是选择了出国。但抑郁症治愈后,他的思维能力远超常人,学习能力自然也水涨船高,这个结果并未引发其他人的质疑。
不得不说,他很幸运。抑郁症虽然有不少治愈的案例,但也有为数甚巨的患者终生不断复发。需要终身服药的患者并不在少数。
记忆力、思维能力的退化,对人的伤害是难以想象的。对一切的感知都钝化,以前的记忆也渐渐模糊,只记得现在这样一个周身疲软、大脑空白的自己。
甄未凉记得,原主曾经苦笑着问自己:“我已经不记得原来的我是什么样了。如果原来的我就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还治个什么劲,直接放弃治疗得了。”
医生说:“患病期间,你的自我评价是病态的。”
他是对的。现在的甄未凉觉得自己特别好,之前受到疾病桎梏,他的记忆力和思维能力就和常人相差无几,如今更是到了惊人的程度。
甄未凉也因此确定,自己已经不是最初那个普通到丢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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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世界的遭遇固然给他带来了痛苦,但如今,他的生活似乎是越来越顺遂了。
这是好事。
甄未凉翻看着手中的全英文书籍,终于可以轻松地策划接下来的生活。
他没有什么远大的追求,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但是,原主呢?
那个隐瞒跨性别者身份瞒了一辈子的男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退场了吗?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甄未凉还记得他的思路、记忆、口味、小习惯、憧憬乃至对无数社会问题、情感问题的看法,这样一个全然立体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自己取代了吗?
……实在是残酷。
不知道最开始的自己怎么样了。是已经死掉,还是像这个世界的“甄未凉”一样被人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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