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记第六次打板。
沈曜坐在石凳上,弹琴。
他的音乐天赋是天生的,这种古琴以前没怎么弹过,可真的上手了,没用两天就能弹出曲子来。
现在沈曜弹的就是最后成片中的曲,听得在场的人无不敛眉凝目。
这水准,根本不需要后期配乐,直接现场收音都行。
他越弹越快,指尖力道愈大,琴弦突然飞了出去,发出一声刺耳声响。
沈曜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只是怔怔垂眸盯着手下的琴。
近镜头特写他搭在琴上的手,手指微微颤动一瞬,就像是失了所有力道,垂落下去。
镜头上移,拉近。
沈曜垂着的长睫毛之下,突然滑出一滴泪来。
只有一滴,很快就滴落了,要不是睫毛泛起湿润,甚至会让人觉得刚刚那滴眼泪是自己的错觉。
可就是这样一滴眼泪,却让看见的人无人不动容。
不得不说,这遍出来的效果,确实比上一遍还要好。
严导喊了“过”,沈曜却还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甚至根本没发现,花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严导的旁边,一起看着监视器。
严华对他这个状态有数,知道至少还得过个五分钟,沈曜才能出戏。
倒是花熠站不住了,抬脚就准备往沈曜那边走。
之前拍《陷阱》的时候,花熠就发现了,沈曜大概是骨子里的性格使然,要做,就一定要做个最好。
拍戏也是这样,有时候韩杨觉得可以了的镜头,沈曜自己却还不满意,还要死磕。
可那部戏毕竟有花熠带着,两人的对手戏占大头,整体拍得还是很顺利的,倒也没有多少机会让沈曜死磕。
可现在这部就不一样了,本身古装戏的大背景,跨度就比较大,沈曜又没有真正专业学过表演,很多时候都得靠把自己完全沉进去,不断摸索体验。
花熠一直都知道沈曜拼,可现在真正在旁边看他是怎么演的,才发觉沈曜比他之前以为的还能拼。
“看够了?”谁知道严华突然跟他搭话,“放着自己的戏不拍,就为了来看沈老师的?”
花熠只得站回 来回话,他笑了笑,“严导您这话说的,明明是我上一场拍得又快又好,为自己争取来了一刻钟休息。”
严华这么大年纪,早已把两人之间那点不清不楚,看得明明白白。
这会儿也不知是心血来潮想提点,亦或者只是随口感叹,花熠就听他说,“小沈这人呐,跟这戏里的晏温可不一样。晏温,是真谦谦公子,表里如一的温和,就连最后提枪上战场,都几乎显不出肃杀之气的那种温和。可小沈呢,他只是看着温和有礼貌,其实内里却像块臭石头,又硬又倔,不是我说,他这性格,一般人可真降不住。”
花熠听着严华说话,目光又不自觉落在片场上还一个人坐着的沈曜身上。
沈曜就那么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垂着头,莫名显出两分孤寂。
花熠心口抽了抽,收回视线,冲严华混不在意地一笑,丢出一句,“没事儿,我降不住他,就让他降住我呗。”
说完,他就再也没耽搁地利落跑去了沈曜身边。
直到感觉到身边卷来一阵风,沈曜才抬起头,看见花熠,一瞬讶异,“小熠?”
察觉到他眼底还存着戏里没散干净的低沉萧索,花熠有意逗他,冲他笑笑,从戏服里摸了摸,摸出一小把玩具弹弓。
“从道具组顺来的,”花熠说,“是时候让你见证见证,小爷我过人的射箭技术了!”
沈曜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他笑着点头,“我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沈曜就眼睁睁看着花熠把小弹弓对准了他,离得很近,直直射向他的心口。
小小的箭羽戳在沈曜心口上一瞬,就往下掉,花熠飞快伸手接住,抬头扬着眉看他,满眼骄傲,“小爷我的技术怎么样?一箭中的,我宣布,沈老师以后就是小爷我的囊中物了。”
看着花熠眼底的光,沈曜之前因戏牵动的郁卒情绪终于彻底散去,要不是还顾忌着是在片场,周围都是人,他恨不得亲花熠一大口。
奈何现实情况不允许,最后,沈曜也只是贴在花熠耳边,嘴唇飞快蹭了蹭他的耳鬓,小声道,“我一直都是你的。”
......
之前拍《陷阱》的时候,韩杨就同沈曜说过,要慢慢学会去找出戏的那个点,学会去平衡情绪 。
沈曜想,他现在已经找到那个点了,那个点,就是花熠。
*
又是紧锣密鼓的一周拍摄,进入四月,海城迎来梅雨季节。
成天阴雨连绵,倒是完美契合了戏中风雨飘摇的大背景。
沈曜刚刚结束一场戏,休息三分钟,站在场边喝周未给他泡的红枣枸杞茶,就忽然听不远处一阵喧闹。
“什么情况?”沈曜抬眼看了看,随口问道。
周未跟着看过去,猛地一拍脑门儿,“瞧我这脑子,剧组前两天就跟我打了招呼,让我给你说一声,今天会有记者来做简单采访,结果让我给忘了。”
沈曜了然,剧组采访这种事情很常见,大多就是为了剧的宣传。
这边和周未说着话,就有场务跑过来,让沈曜过去和主创团队们一起,接受个简短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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