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是顾从燃亲自发的。
沉寂多天,他选择道出真相,把原本被许沉河尽数揽下的过错又再归揽到自己身上,称这一出戏从一开始便是由他所导。博文最后,顾从燃落款大名,恳求大家如发现许沉河,在不影响其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向炫燃公开的企业邮箱提供许沉河的线索。
网上骂声小了,除江画的真爱粉还在为正主的离世而伤心,其他人在吃惊之余则开始心疼起了许沉河——
“这是闹哪样,到头来许沉河是挨了全网骂?”
“既要被迫冒充江画又要当炫燃老总的情人,细算下来都是这位顾先生得益,他怎么有脸让许沉河为他挨骂那么多天?亏我之前还同情他,渣男没跑了。”
“请容许吃瓜路人弱弱说一句,我看过《追踪千面》,个人认为那个许沉河的演技也不比江画差。”
“+1,况且在线下的代言发布会上我见过他本人,感觉本人挺温柔的。”
“许沉河真的超级温柔啊!以前我和姐妹在派尔乐园碰见过他,他不但给咱们签名还偷偷为我们付了奶茶钱,前几天他被全网黑我一直憋着不敢说怕被网暴,现在说出来舒服多了。”
“这不就是妥妥的现实版小可怜替身受么,突然被圈粉,可惜他已经退圈了,还是让我来当片雪花来喷一喷这位欺负小河的顾渣渣吧。”
骂声转移到顾从燃身上,祝回庭一条条滑下去翻看,膝盖撞了下同样在游览评论区的当事人:“还有偏激网友诅咒你立马原地去世的,你别他妈看了。”
“那你读给我听干什么?”顾从燃问。
祝回庭用手机戳戳对方的胸口:“让你切身体会一下许沉河被所有人骂的感受,请你这个地方先学会怎么爱他。”
事情在网上稍平息下来后,顾从燃动身前往榕憬镇碰运气。来过一次,路线他都熟悉,租了辆低调的小车七拐八绕来到盛阳小学外,他降下车窗,隔远看见其中一块原本空旷的地儿耸立起一幢砖红与蓝灰相撞色的宿舍楼。
两个高年级的女孩子经过他车前,礼貌地跟他说叔叔好,顾从燃搭着方向盘问:“你们知道许老师吗?”
“我们学校没有许老师呀。”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说。
“有,”另一个反驳白羽绒,“三年级教过我们的许沉河老师,你忘啦?”
“可他已经不在这里教了呀。”白羽绒说。
顾从燃来时一路期待,听完这话失望是有,但结果在意料之中。
那俩姑娘被老师派去学校外的小超市给班里的学生买零食,据说下午趁放假前开个班级派对。顾从燃下了车送他们去,顺便打听许沉河以前在盛阳教书时的故事。
“许老师很受欢迎,因为他长得好看,还不会乱教训人。”
“他讲课很有趣,我们班的男生上他的课从来不偷看小人书。”
“秋天时他会带我们去杉树林写生,画得好或不好他都给我们打A,很公平。”
帮她们付了账以作答谢,顾从燃驱车去往她们所指路的杉树林。榕憬镇再冷也没见过雪,小道两边的杉树林还是红红的一片,顾从燃找准角度拍了一张照片在微信发给许沉河:你说看到日光穿过树梢时会感到很幸福,可是现在没有亮堂的日光,也没有你。
对面仍是沉默,他发过去的99+宛如石沉大海,不仅他,祝回庭、周特助乃至于圈里任意一位和许沉河搭过戏的艺人都联系不上许沉河。
曾几何时,许沉河才戴着足链揪着他的手指粘粘地说不会离开他,眨眼间那人就主动摘下了链子压在枕头下,然后悄悄地走了。
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反复在他的梦中出现,许沉河空洞的眼睛依旧装着他,问他究竟有没有对他心动过。
那时如果早点承认自己早就深陷,许沉河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在车里坐了很久,渐至中午,光线开始耀眼起来。顾从燃折返回程,榕憬镇的确有很多值得留恋的美景,但他舍不得看完,感觉以后两个人一起看才有意义。
又一年伊始,顾从燃答应卫芳苓回了顾家过节,但兴致不是太高,上午送走几拨客人便无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换着电视频道。
顾存楷巴巴地看了他一上午,这时候忍不住凑到他身边讨红包,顾从燃目不斜视将他推开:“我又没结婚,派什么红包。”
“可是你……”顾存楷“你”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太气沉河哥,所以他才走的?”
“没你事儿。”顾从燃把人踹开,卫芳苓过来抽走他手里的遥控器,“别枯坐着了,找点事干吧。”
客厅的座钟显示还有两刻钟到三点,顾从燃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往他弟后脑勺轻轻呼了一掌:“请你看电影,走不走?”
正是电影院人气最足的时候,放映厅里人满为患。顾从燃戴着墨镜摸到最后排坐下,顾存楷捧着桶爆米花拧头看他:“哥,待会儿还要戴3D眼镜呢你戴个黑超人家以为你是傻子。”
“那你宁愿被人误会成傻子还是宁愿被人暴打?”顾从燃反问。
顾存楷嘀咕:“反正都是你,关我啥事。”
放映厅顶上的小灯逐层熄灭,被屏幕投映出的亮光所替代。黑暗中,顾从燃的双手在膝盖上相扣,压着虎口掐下一枚指甲印,将紧张和期待藏在浅浅的半月牙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