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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砚过了很久才开口。
    他带着因为哽咽而低哑的嗓音,用一种超出辛也的想象的深情,说:“你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一句话, 沉默了两个人。
    辛也不知为何,他仿佛想象出,裴砚如果此刻在他身边,一定会靠过来,轻轻盖住他的眼睛,吻他的嘴唇。
    裴砚的声音放的很低,态度也放的很低,“好。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记得接。不接也可以。不要关机。如果换号码请告诉我。不告诉我也行,给我留一个邮箱或者其他能联系得上你的方式。如果你保送了,记得告诉我你去了哪个大学,如果你不想告诉也可以,但你一定要坚持好好念书……”
    辛也按住了手机底部的收音筒。不想让裴砚听见自己流泪的声音。
    他用手擦了擦脸,发现脸上很湿。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多美丽的风景,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多幸运的人,但是他却永远都那么可怜呢。
    “你现在在哪里。还在我家里吗?我走的时候没有把窗户关严实。你进来的时候应该没有砸窗户吧。我把家里所有的刀具都收起来了,打火机等一切易燃物品也都放到地下室了。你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现在不要做,以后也不要做。伤害自己来获得的爱,永远不是爱。陈秀丽不值得,我也不值得。”
    辛也哭出了声。他严实地按着收声孔,不让声音溢出来。电话那头裴砚的声音刻意压着情绪,显得好像很平淡温柔。但只要仔细听,还是能听得出他的不安与害怕。
    裴砚太懂了。太懂他了。
    裴砚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早饭以后记得吃。晚饭以后也记得吃。如果可以的话,就接我的电话。我会每天在那两个时间打给你。我会尽快回来。”
    也许是那一句“你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也许是那一句“我走的时候没有把窗户关严实”,记忆猝不及防以巨浪滔天的姿势席卷而来,辛也一下子想起很多事。
    或者说,曾经一直在视线的盲区里的那些细节像是生了根发了芽,忽然蹭蹭地往上长。势如破竹,仿佛是利剑出鞘。
    是要有多了解一个人,才会第一时间就猜得出,在自己得知他走以后一定会去他的家里,还会做一些义愤填膺地感情用事做一些不利己不利人的事情呢。是要有多谨慎,才会特意把自己的卧室的那扇窗户,没有关严实,好方便自己爬进来——或者说,他实际把整个别墅的窗户都特意没关严实,为了能让他爬进来更安全些,更容易些。
    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其实早就准备好,就等着他来。
    这般想着,辛也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他飞快地步出卧室,随意去开了另一扇从一楼比较好爬的窗——
    果然没关严实。
    辛也觉得这是个无底洞——有关于裴砚到底有多了解他,又有多关心他。
    而这样的事情,只要稍微细数一下,总是数不胜数。哪怕是在爱情里,一个人能做一两件这样的事情就能让对方感动不已。
    而如果能把这样的细致入微深入到生活的每个细枝末节里呢?
    一簇微小的温柔并不强悍,强悍的是一簇接着一簇的温柔,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水长流的岁月。
    就像是裴砚好像总是会关心他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他感冒的时候,就会催促他拉上拉链;他犯了胃病,就从此每天都会记挂他的早饭。
    就像是裴砚从来不会和他吵架。哪怕他跟裴砚因为孟平川闹冷战,因为裴砚没有接收到他的爱意而故意疏冷他。裴砚也不会向他生气,朝他发泄。他无限地包容他的一切坏脾气。
    就像是,裴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司机接送放下学,而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地走路或者骑车或是搭乘公共交通回家。他们的一起回家也不是口头达成过一致的。一开始明明只是他在跟踪裴砚,但裴砚却能让他跟踪自己这回事慢慢变成两个人一起回家。
    也许那个下雨天,他比裴砚先出校门。那天雨下得很大,裴砚没有带雨具。他就等在裴砚骑车出校门在第一个小路的路口,再追上去,给裴砚去盖上他的外套。
    而裴砚呢。裴砚追上来。他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带了把伞。要不我们把车还了,然后撑伞走路回家吧?”
    他那时不确定裴砚到底是真的忘记带伞,还是故意忘记带伞。现在他确定。裴砚是故意装作自己忘记带伞。
    也许裴砚看见了他骑车离开校门。所以才骑了车。陪他一起淋雨。也许裴砚并没有算到自己会脱外套给他,但是裴砚知道他在一直都在跟,每天都在跟,所以裴砚一直在等。
    等一个顺其自然的时刻,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他一个人默默跟随变成两个人齐头并肩。然后从此以后,就能一直默契地一起走。
    他不会戳穿他的跟踪,也不会计较他的阴暗。他只是温柔地把他引向正大光明,把他们的关系慢慢地转化成双向的关系。
    他不擅长说。但是他总是能以最温柔最不经意的举动来达成最美好的结果。
    裴殊说,他是因自己而生的。他原来并不明白。或许他现在才是真的明白了。
    这话其实是说,裴砚是因为他发病的。因为太爱他所以发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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